張蘇乾“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女人微笑著仰頭注視著張蘇乾，又道：“是過來玩嗎？跟朋友一起？”
    張蘇乾再次“嗯”了一聲。
    “陳珺哥沒來嗎？”女人接著問。
    “沒。”張蘇乾說。
    女人看著好像一點也不覺著尷尬，張口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陳靜淨走過來了。陳靜淨笑著的表情倒是有一點尷尬，邊走邊對女人說：“忻姐，蘇二哥其實是被我哥喊過來看著我的。”
    女人顯得有些驚訝，視線掃過他們這群平均年齡二十歲上下的大學生，在林樂弦身上停留的時間略長，又轉回望向張蘇乾道：“你以前說不喜歡帶小孩的。”
    “孟忻，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張蘇乾說，說話間抓住了林樂弦的手臂。
    被拉著往前帶了一步，林樂弦才反應過來，跟著張蘇乾從孟忻的身邊走過，往地鐵站的方向去。
    走了大概有十多步，張蘇乾鬆開了抓著林樂弦手臂的手，腳步稍微慢了一點，回頭對身後的陳靜淨和其他人說：“我和他有事先走了。”
    林樂弦也回頭跟大奔擺了兩下手，大奔的臉色有點不大好，也跟他擺了擺手。
    大奔知道張蘇乾的前未婚妻突然出現的事，跳格子中秋LIVE那天晚上他和張蘇乾先走了，大奔留下來待到了最後。據大奔說，前未婚妻唱到後邊都哽咽得有些唱不下去，唱完後還在台上默默流淚流了好幾分鍾。台下觀眾就陪著她一起，也有好些人哭了。
    和張蘇乾一起乘地鐵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沒有說話。一直到出了地鐵站，張蘇乾才先開口問他要不要吃新出的抹茶口味冰淇淋，地鐵口邊上就有一家。
    張蘇乾一直沒提剛才發生的事。林樂弦也沒想好怎麼問。就這麼隨便聊了點別的，笑話也說了兩三個，回到學校之後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飯，然後一起走到了體育館南麵的路口說了再見。
    林樂弦回到宿舍，縮在床角一聲不吭發了大半天的呆。
    不知道豆豆和小飛晚上是去自習了還是去哪兒玩了，大奔反而是在他之後第一個回到宿舍的。大奔開門之後走進來四下看了一圈，還以為宿舍其實沒人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林樂弦手機震動的聲響，才忽然注意到縮在床角cos蘑菇的林樂弦，嚇了一跳。
    “嚇死我了你，林樂樂你幹嘛呢？”大奔邊說邊捶了幾下胸口，“知道爺的命金貴得很不，經不得嚇。”
    林樂弦抬頭看著他，眼神還是有點飄，點頭“嗯”了一聲。
    “你嗯個屁啊嗯。”大奔道，一屁股坐到了林樂弦的床上，又繼續說道：“我問了陳靜淨，那個孟忻前幾年一直在國外。大概半年前回的國，一直在一家畫室裏待著，不知道是要回來工作還是做什麼。”
    “……哦。”
    “我又旁敲側擊了一下她之前跟那位的事，好像他們的關係結束得確實不怎麼愉快。”
    “……嗯。”
    “我說林樂樂，”大奔直接上手開始扯林樂弦的臉，“你瞎擔心個球。我完全不覺得他是因為喜歡這個孟什麼才這麼多年一直單身。”
    這真是一針見血地說出了他正在不知道算不算瞎擔心的胡思亂想的焦點。
    “……依據？”林樂弦問。
    “就憑爺選擇題光靠蒙也能蒙對一多半的直覺，”大奔說，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你真覺得他看這位孟小姐的眼神是還有戲的意思？那根本就是不耐煩吧，隻是礙於麵子和禮貌才沒有直接走人。”
    林樂弦下巴磕在膝蓋上，想了半天，沒繞出來，道：“但對陌生人的話，用不著不耐煩。”
    “別鑽牛角尖行不，林樂樂，”大奔哎了一聲，“這位孟小姐背叛過他一次，陌生人可沒這麼幹過。但我不覺得他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會去吃有毒的回頭草。都吃壞過一次肚子了。”
    這個比喻有點那啥，林樂弦嘴角扯了一下，想笑但是沒成功笑出來。
    “但他還是介意的吧。”林樂弦說。
    “有毒的東西當然得介意了。”大奔說。
    林樂弦跟大奔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忽然渾身一股勁兒終於鬆了下來，整個人癱倒在了床上，長歎了一口氣，然後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大奔問：“你說我這樣是不是特別煩人。”
    “別問我，異性勸分同性全和是fff團的優良傳統，我隻能說這麼多了。”大奔說道，捏住鼻子，手在麵前扇了扇，“哎喲這戀愛的酸臭味。”
    “滾滾滾，”林樂弦道，“你今天撩妹不是撩挺成功的麼？”
    “還行吧？”大奔說，嘿嘿笑了一聲，然後聳了一下肩，“不過，我還是覺得我的老婆們更可愛。”
    比如miku、gaki什麼的。
    林樂弦攤手，“行吧，反正你有錢養。”
    第二天早上，林樂弦猛地睜眼從床上蹦起來，抓過手機一看，屏幕上浮動著一條信息，來自張蘇乾：一起吃早飯嗎？
    張蘇乾是七點半發來的信息，現在已經過八點了。
    林樂弦立即回信：等等等等等等我！！！五分鍾！！！
    十幾秒後張蘇乾發來信息：不急。在你宿舍樓下見。
    宿舍？樓下？林樂弦反複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緊接著他是跳著衝向水房的，一路哼著歌。到了水房，潑了涼水衝臉，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哼套馬的漢子。
    “哎喲唱的不錯，爺給你刷個遊艇。”大奔的聲音從水房門口傳來。
    林樂弦抹了把臉，轉頭看見穿著睡衣的大奔睡眼惺忪地站在那兒，正瞅著他傻笑。
    “才刷一個多不夠意思。您怎麼詐屍起來了？”林樂弦道，沒忍住笑。他注意到大奔的睡衣裏外穿反了，估計是睡前摸黑換的緣故。
    “那給你刷一百個。俗話說人有三急嘛，哎！”大奔眉頭一皺，像是才想起來他是因為什麼急才大早上醒過來的，捂著肚子衝向隔壁的衛生間。
    昨晚林樂弦入睡得有點慢，差不多一直到半夜裏大奔打完遊戲然後去洗漱上床的時候，接著聽著大奔的鼾聲才慢慢睡著的。以至於他大早上的成功地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按掉了七點半的鬧鍾，然後又接著摁掉了好幾次之後每隔十分鍾的提醒。
    也幸好大奔睡眠質量向來不錯，豆豆和小飛又都習慣早起，沒太吵到其他人。
    林樂弦端著南瓜粥和包子油條往窗邊的座位走，張蘇乾已經坐在那兒了。
    這個點食堂吃早餐的人很少了，大部分都是趕在八點上課之前過來吃。
    和往常不太一樣的是，這一次張蘇乾先吃完了。他放下手裏的筷子，望著對麵的林樂弦，一會兒又往窗外看一眼。
    一直到林樂弦也吃完了，他才開口，“昨天抱歉讓你擔心了。”
    “……唔。”林樂弦低頭看著空蕩蕩的餐盤。其實要說擔心，也不知道應該擔心些什麼。
    張蘇乾沉默了幾秒，才再次開口：“剛分開那會兒，她就跟她哥一起出國了。最近聽說又回國了，但一直都沒聯係。昨天在那裏碰到，確實很意外。”
    “她……是要找你做什麼？”林樂弦問。
    “不知道。”張蘇乾說，“我跟她在八年前就已經算清了。她應該也清楚這點。”
    林樂弦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就隻“哦”了一聲。但內心裏邊小煙花已經開始放起來了。瞎想了大半天，這一句話就把一切陰霾給掃蕩一空。
    接下來是去踩貓尾巴打工，替一個請假員工的班。張蘇乾說跟他一起，林樂弦這心裏邊的小煙花又升級成了大煙花，噼裏啪啦放了一路。
    剛到踩貓尾巴，林樂弦就笑著跟張老板打了個招呼。
    張老板明顯被他的這燦爛笑容給晃到了。
    “喲，今天你們兩個一起來的啊。”張老板說，彎腰從腳邊撈起一隻大白貓抱在懷裏，用力揉了揉，道：“虐狗哦。小貝我們走。”
    林樂弦幫一個客人開完貓罐頭，回到了吧台邊上，在張蘇乾身邊的空位上坐下了。
    張蘇乾正在用電腦打論文。林樂弦沒好意思一直盯著他，視線落在吧台盡頭的兩隻貓身上，但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聽著張蘇乾的手敲打鍵盤的聲音。
    吧台盡頭，大橘貓往後一仰，躺在了白貓的身上。林樂弦不禁有些羨慕。
    “你們需要的話，員工休息室可以借你們。”張老板說，“反正店關門之後，空著也是空著。”
    林樂弦呆了兩秒，關節僵成了跟個木偶人似的，脖子嘎嘣嘎嘣響著轉過頭去看張蘇乾是什麼反應。
    張蘇乾倒是一本正經地道了謝，回張老板道：“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不客氣，互惠互利嘛。”張老板說，從吧台下的抽屜裏麵摸出了一袋液體捧在手裏，對張蘇乾道：“我這邊新到了一款洗衣液，你要不要問問你大姨？”
    張蘇乾看了那袋洗衣液兩秒，歎了口氣，拿起桌麵上的手機摁了幾下，“微信號給你，自個兒聯係吧。”
    “行叻，多謝惠顧。”張老板說，說著又轉向林樂弦，“哎林同學，你有沒有想再來份兼職？”
    張蘇乾拍開他伸向林樂弦的手，說道：“學生以學習為主，別找他。”又對林樂弦道：“做這個還是得有些資本比較好。”
    “了解。”林樂弦立即點頭道，。他本來也就是在吃飯穿衣基本娛樂之外存一點小錢，自覺做生意的頭腦完全沒有。大奔的話可能還行，他一直有做點小投資。
    下午一點半，林樂弦下班，張蘇乾也收了電腦，說剛好一起回學校。張老板對著他們的背影吹了聲口哨。林樂弦的臉有好幾分鍾燙得大概能煎雞蛋。
    “晚上有空麼？”張蘇乾問他。
    “去哪兒？”林樂弦問。
    張蘇乾想了一下，笑了，“‘貓尾巴’？”
    林樂弦的臉又要燒起來，撇開視線，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才說道：“你想去？”
    “約會的話還是算了。”張蘇乾說，“咖啡喝麼？”
    “喝！”林樂弦立即道。
    “有一家咖啡店，就在學校北麵，我有時會去那裏寫論文。”張蘇乾說。
    “下次記得叫我，”林樂弦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那兒自習。”
    “好。”張蘇乾笑著點頭。
    五點二十分，林樂弦到了主樓邊上的小花園。張蘇乾說是開大組例會開到五點半，但也有可能往後延長一點。
    小花園裏剛換種了牡丹，還都隻是綠葉，仔細看的話已經有花苞出來了。
    林樂弦發了一會兒呆，視線不覺被園內某條小徑走來的一個人吸引住了視線。
    那是個長發飄逸的長裙美女，而且好像還正在對著他笑。
    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他沒看錯，正在向他走來的確實是張蘇乾的前未婚妻，孟忻。
    孟忻走到他的麵前，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問他：“你是張蘇乾的朋友吧？”
    林樂弦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很想更正她說其實他是張蘇乾的男朋友，但他還不知道張蘇乾具體是怎麼考慮的，所以沒敢直接這麼說。
    “不知道他跟你提過我沒有。”孟忻說，“我跟他認識很多年了。”
    林樂弦完全不懂孟忻到底是要找他說什麼，還是就普通地談個話聊個天，雖然他覺得普通聊天的可能性不大高。
    “提過一點，”林樂弦斟酌著說，“他說你和他曾經訂過婚。”
    “我們確實曾訂過婚。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孟忻說，臉上的笑短暫地消失了一會兒，很快又回來了，“後來我就出國了。但每年都還有通過郵件聯係。”
    “這樣啊。”林樂弦應聲。
    “回國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幾年國內用微信變得這麼普遍了，”孟忻邊說邊從包裏拿出了手機，低頭在屏幕上摁了幾下，然後將手機屏幕遞向林樂弦，一麵問：“我能和你加個微信嗎？”
    林樂弦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她加了微信。
    剛跳出新的對話框提示兩人成為好友，身後就傳來張蘇乾的聲音：“林樂樂，久等了。”
    應該也不是沒看見孟忻，但張蘇乾走到林樂弦身邊後才跟孟忻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不問我是怎麼來的麼？”孟忻道，笑了笑，很快又自問自答：“我查了你的課程表，用你們學校的教務網站。那上麵連你們的例會都能查到。”
    “你想說什麼？”張蘇乾問得很直接。
    “隻是一起吃個飯。”孟忻說，“我發郵件問過你了。”
    “有事就直接說吧，最近都有約了，不方便。”張蘇乾說。
    孟忻看了林樂弦一眼，麵上還是微笑著，“是和小朋友約了嗎？”
    張蘇乾沒有說話。
    “看來陳珺哥沒有說謊，”孟忻說，嘴角彎了一下，但是眼裏全無笑意，反而好像有些傷感，“但是蘇哥哥，你會不會太著急了一點。”
    張蘇乾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眉頭微蹙了一下。
    “你確定要我在這裏說嗎？”孟忻又問。
    林樂弦這時候開口了：“張老師，要不我們改天再約吧？今晚大奔他們說要去吃火鍋，就北邊新開的那一家，我先跟他們去考察一下。”
    後麵這句完全是他鬼扯的。一般來說，在學習不那麼緊張的時候，大奔晚上不是在打遊戲就是看片，動畫片。
    “就今晚。”孟忻道，“你看小朋友多善解人意。”
    “林樂樂。”張蘇乾忽然叫了他一聲。
    “嗯？”林樂弦問。
    孟忻看了一眼林樂弦，視線很快又轉回張蘇乾身上，道：“我是不介意他跟著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