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 第16章 酒和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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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一天,踩貓尾巴的張老板給每個員工都發了兩塊月餅,一塊蛋黃蓮蓉和一塊五仁。
林樂弦端著空咖啡杯回後廚的路上,差點又一次踩著貓尾巴,給他驚出了一身汗。
來踩貓尾巴之前他接了個電話,爸媽打來的,問他中秋是否回家,並關心了一下找對象的情況。加上他今天有點感冒,心情不免有些低落,精神多少有點恍惚。
林樂弦放下杯子,問正在一邊擦托盤的老張:“老板,我有個疑問。你是不是就預備著有人會被貓咬,才在樓上開了個診所啊?”
二樓是一條商鋪長廊,基本賣的女裝,張醫生診所在裏麵還是顯得挺突兀的。
張老板露出一個頗驚訝的表情,道:“少年好思路。我還從來沒考慮過這個。不過,這兩年多來,目前就隻有你一個是這種情況。”
“真假啊?”原來自己這麼厲害的嗎?
林樂弦一秒徹底泄氣,在供員工休息的沙發上歪倒,歪了一個還不錯的角度,偷偷瞄了房間角落的吊床上正在合眼小睡的張蘇乾好一會兒。他此刻非常羨慕趴在張蘇乾手邊的大白貓。
瞄得差不多夠了,他才拍了拍臉打起精神跳了起來。
張老板對林樂弦剛才的小動作完全裝作沒注意到。而在林樂弦走過身邊的一瞬,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問道:“等等,少年,你明天晚上有安排嗎?”
這是要問加班的事嗎?
“我……沒什麼安排。”林樂弦老實回答。去年他跟大奔兩個人吃了頓海底撈,今年可能換吃頓巫山烤魚吧。
“不用擔心,不是加班的事,本店中秋假期是不營業的,”張老板說,“是這樣的,我這裏有幾張跳格子的中秋LIVE的票,別人送的,不要錢,你要不要跟朋友一起去?我聽蘇乾說,你們還挺喜歡這支樂隊的。”
“這樣啊……”林樂弦的視線瞥向張蘇乾。張蘇乾的手指動了一下,不知道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蘇乾他也去,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張老板繼續說,晃了晃手裏的票。
這句話準確命中紅心。無數煙花biubiubiu地在林樂弦的腦海裏炸開。
林樂弦立即從張老板手中抽走了兩張票,“謝謝老板!我和朋友確實很喜歡跳格子。”
把票放口袋裏收好了,林樂弦又問:“老板,這個LIVE你去嗎?”
張老板誒嘿笑了一聲,神情有點曖昧,“看情況吧。”
本來大奔是拒絕當電燈泡的,但在看到網上黃牛已經把票價炒到四位數了之後,還是決定舍我其誰,浪費可恥,物盡其用最光榮。
中秋當天晚上八點半,因為到得有點早了,三個人在會場周邊的一家沙縣小吃吃夜宵,一人點了一碗清湯餛飩。
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入場。來的路上多數時候都是林樂弦和大奔兩個人插科打諢,張蘇乾在邊上聽著,偶爾笑一下。在等待餛飩的過程中,大奔決定玩兩盤消消樂,當個合格的電燈泡。於是林樂弦開始看著大奔玩消消樂,張蘇乾則看著街道,偶爾看一眼林樂弦。
最後是林樂弦先開的口,問張蘇乾:“蘇二哥,張老板和跳格子的主唱,是不是認識啊?”
“認識挺久了。”張蘇乾說,“小原和陳珺原來是鄰居,他倆朋友聚會的時候認識的。”
“張老板和小原,他們關係很好嗎?”林樂弦問。雖然那天在踩貓尾巴店門口看到的,小原好像和張老板有什麼過節,但應該不至於給仇人送票吧?他和大奔在網上查到的,這個票剛放出來沒多久就售空了。
“還可以吧。”張蘇乾不鹹不淡地說。
這時候三碗餛飩上來了,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張蘇乾照例倒了特別多的醋,這一次直接倒完了桌上醋瓶裏還剩一大半的醋。
吃完之後去排隊入場,在候場的地方碰到了張老板。張老板一臉有事的樣子,拉走了張蘇乾,到了幾步之外的地方才開口說話。
張老板撓著後腦勺,一臉窘迫和歉意,“蘇乾,抱歉,我剛從陳珺那裏聽說,那個誰今天來了,說是什麼特邀嘉賓。要不,你先帶著小朋友走吧?”
張蘇乾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挺用力地按了一下,笑了笑道:“沒事。”又笑了一下,道:“老張你加油。”
“擦,我有什麼油可加的?”張老板拍開了他的手,眉頭擰著又鬆開了,看了一眼幾步之外正在和大奔說話同時不斷往這裏偷看的林樂弦,用近乎唇語的聲音道:“你才是吧,弄哭小朋友我揍你哦。”
張蘇乾無所謂地聳了下肩,“等你能揍到我的時候再說吧。”
“我擦?什麼時候?”張老板一臉吃驚地看著他,又自己抬手把掉下來的下巴給扶了回去,“算了算了,也不關我事。”
跳格子的風格其實還挺多變的,而今天是中秋LIVE,曲調柔緩的曲子偏多,聽得人特別舒服。就在林樂弦覺著舒服得甚至稍微有點點困了的時候,前麵的觀眾忽然騷動起來。
有個長發紫衣的女人跳上了舞台。
“那是跳格子的前主唱!”有人在喊。
就在這時候,林樂弦忽然覺得身邊張蘇乾的氣場變了,變得好像淩銳突兀起來,雖然本來也和周圍喧鬧興奮的人群不大一樣,但並沒有分明到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地步。
那個女人,是誰?是剛才張老板提到的人嗎,什麼特邀嘉賓?
女人抓過了話筒,對著台下招了招手,然後說道:“有好幾年不見了。有想我嗎?”
很溫柔的嗓音,唱歌的話也一定會很好聽吧。林樂弦隻往台上看了一眼,是個很有氣質的美女,中等的個子,身材有些瘦削,淡紫色的寬鬆長襯衫加黑色的牛仔褲,妝很淡,長發及腰,劉海有些長,隻差一點就好像連眼睛也要遮住。
身邊的張蘇乾微眯著眼看著台上的女人。
女人的視線掃過全場,然後定在了林樂弦他們這邊,纖長的手指抓著話筒,微笑著說:“接下來這首《狂戀》,送給我的前未婚夫,他也在現場。”
現場瞬間炸開了,所有人都在往他們這裏看。
前未婚夫?
林樂弦轉頭看向張蘇乾,張蘇乾也看著他,但那雙深漆的眼瞳裏什麼也看不出來。林樂弦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張蘇乾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湊近他的耳邊道:“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此時台上已經開始試音。
在張蘇乾鬆手的那一瞬,林樂弦抬手反抓了張蘇乾的胳膊,也湊到他的耳邊對他道:“我也有事,我們一起走!”
林樂弦立即轉身對大奔說了聲抱歉先走。大奔雖然還沒太明白狀況,但立即豎了下大拇指,擺手讓他們趕快走。
防火門關上的時候,台上的女人剛唱出了第一句台詞。
張蘇乾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路,但他沒管。走到巷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林樂弦就這麼陪他站著,看著他掏出一支煙,抽了一口,摁滅了,反手又丟進了垃圾桶。
然後兩個人又開始往前走。
林樂弦最後還是決定不如直接開口問,“蘇二哥,剛那個……說的是你?”
“說的是我。”張蘇乾回答。
兩人並肩走在安靜的巷子裏。半路左轉是一個公園,直走的話通往學校以南的某條大馬路。
在快到岔路口的時候,張蘇乾停下來問他:“你的事急麼?不急的話,散會兒步?”
“不急,完全不急。”林樂弦立即道。其實他根本沒什麼事,非要說有事也就是張蘇乾。
原來曾經和某個女人訂過婚啊。看張蘇乾的反應,大概分手分得並不愉快。而今晚這麼一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林樂弦還挺淡定的,有點意外。也是因為他其實沒什麼立場去猜測什麼吧。
走上湖邊的棧道,在一處蘆葦蕩停了腳步。
一輪滿月倒映在湖麵上。迎麵吹來的風,帶著水汽的濕涼。
這月色還挺美的。
不知不覺都已經是中秋了啊。
“林樂樂。”張蘇乾叫了他一聲。之後望著湖麵又不說話了。
“蘇二哥?”林樂弦試探地叫了一聲。
張蘇乾忽然轉過身來,抓住了他的手腕,低下頭,上半身慢慢向他這邊傾斜靠近。
這樣子,就像是要……一樣。但中途改變了方向,身子往邊上側了一點,額頭抵在了林樂弦的肩上。
林樂弦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在瘋狂加速。
“抱歉。”張蘇乾說。
聽到這兩個字,沸騰的血液涼了半截。
“……抱歉什麼?”林樂弦還是問了出來。他本來以為自己要說不出話了的。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張蘇乾沒回答,而是這樣問他。
“想問的多了。”林樂弦說,忽然覺得有點莫名的生氣,“問了你不會揍我吧?會嗎?”
“不會。”張蘇乾笑了一下,直起身,看著林樂弦,又彎了嘴角笑了一下,“應該不會。”
“這可是你說的啊,”林樂弦道,立刻摩拳擦掌,“那我問了?真的問了?”
“好。”張蘇乾點頭,抬手揉了揉林樂弦的頭發,“我們先換個地方。別感冒了。”
緊跟著林樂弦特別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張蘇乾笑了出來。
居然還笑?剛才瓊瑤劇臉了一路的人到底是誰啊?林樂弦忽然很想跟他打上一架,如果不考慮戰力值的問題的話。
這附近就有酒吧一條街。他們挑了個人不太多的靜吧,找了個臨湖窗邊又比較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林樂弦點了杯長島冰茶,張蘇乾也要了杯一樣。
長島冰茶上來的時候,還送了他們一人一塊五仁月餅,個頭挺迷你的,一口就能吃掉。林樂弦難得地沒有笑出來,安靜地咬著吸管喝酒,。
張蘇乾望著自己擱在桌上的左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她哥以前救過我,上警校的時候。我斷了左手,他差點丟了性命。昏迷了好幾年才醒過來。”
“和她在一起,是在一起照顧她哥的時候。訂婚是在她哥醒來不久之前。”
“分手是因為她愛上了別人。”
林樂弦看著對麵正在用最簡單的語句講述過往的張蘇乾,那張神情其實總是有些漠然的臉,此刻也沒有太多的波瀾。
他是第一次覺得長島冰茶好像也有點苦。
“那你……還愛她麼?”林樂弦問。
張蘇乾搖了一下頭,又很輕地歎了口氣。
他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多年前的事,可能本來也已經算是順利翻篇了的。再者,他也不在那個能去怎麼安慰的立場。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張蘇乾問。
“沒了。”林樂弦道。然後猛吸了一口長島冰茶,趴在了桌上,下巴抵著手臂,望著張蘇乾。
張蘇乾笑了一下,“我臉上有什麼嗎?”
林樂弦撇了一下嘴,“有啊。”趴著說話的聲音有點含糊,“有我最喜歡的你啊。”
張蘇乾笑了出來。
“好笑麼?”林樂弦現在是真的想打他。酒壯慫人膽。他可能還得再喝點。
“抱歉。”張蘇乾說,看了眼林樂弦杯子裏馬上就要見底了的褐色液體,“林樂樂,你是這就喝醉了嗎?”
“你才醉了!”林樂弦瞪他,抬手招呼服務生,“您好,麻煩來兩杯紅方。”
半個小時後,林樂弦再次趴在了桌上。其實也不是特別暈,就是這飄忽勁兒他有點想笑。於是他趴在窗邊對著湖中央倒映的那一輪滿月傻笑了一會兒。他就是覺著那月亮怎麼就能那麼圓呢?
張蘇乾伸手在林樂弦背上拍了拍,盯著他的眼睛喊了聲:“樂樂。”
後背的感覺不是特別靈敏,張蘇乾的這一聲“樂樂”聽在耳邊更是朦朧。
“張蘇乾。”林樂弦努力撐大眼睛。
“嗯?”
“你……你剛叫我什麼?”林樂弦問。
“樂樂。”張蘇乾又叫了一遍。
“蘇二哥,你是不是天生缺根弦兒啊,腦子裏。”林樂弦特別正經地努力坐直了問。雖然效果算是差強人意吧。
張蘇乾忍著笑,點頭,“嗯,你的借我點兒不就好了?”
“……這笑話好冷。”林樂弦嫌棄地說,抬手抱著自己抱了一會兒,又道:“還有啊,他們都叫我樂樂,你也叫我樂樂,這個不夠特別。”
“那我叫你什麼?”張蘇乾問。
“要不你就叫我小樂樂?”林樂弦覺得自己講了句並不好笑的話,但他就是控製不住想笑。
“確定?”張蘇乾接了他的茬,“不用叫你大樂樂?”
什麼大什麼小的,林樂弦的腦子飄了一會兒才想明白,頓覺頭頂又下三尺飄雪,大著舌頭憋出一句:“……滾。”
然後在張蘇乾開口之前就用手蓋住了他的嘴,道:“你要是敢說‘對不起’、‘抱歉’,我們就友盡了啊。”
張蘇乾完全不費力地拿開了他的手,嘴邊含著笑,道:“也可以。”
“什麼也可以?”林樂弦翻了個白眼,“我是說,這個友誼,再升華一下的意思。”
“可以。”張蘇乾說。
林樂弦被嚇得坐直了身體。
什麼時候張蘇乾從對麵跑到自己身邊了?
“……你、再說一遍?”林樂弦睜大眼睛盯著就坐在身邊的張蘇乾。如果是幻覺的話,他絕對不掐自己,他——
張蘇乾抓過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臂上,然後捏住他的拇指和食指,相當用力地捏著他的手指掐了自己一把。
林樂弦疼得喊了出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何況他的手指是被當做了中介,估計被掐的張蘇乾自己應該不怎麼痛吧,而自己差點以為手指就要被捏碎了。
“你是不是有——”
“病”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他的嘴就被堵住了,被張蘇乾。
林樂弦這一瞬簡直嚇得要壞掉了。還遠來不及驚喜,心跳停拍,幾秒的時間被拉得極長。簡直是每一微米唇與唇的觸碰都被無限放大了。
最後張蘇乾居然還伸出舌頭在他的下嘴唇上輕輕舔了一下。那種糯軟濕潤的觸覺跟觸電似的,他條件反射地就要往後跳脫,但被張蘇乾摁進了懷裏。
林樂弦稍微回過神來的時候,意識到好像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發生了質變了。
“其實剛在湖邊就想吻你的。”張蘇乾說,話音裏帶著點笑意,“但是今天情況有點特殊,怕你誤會。”
“……誤會什麼?”
“是不是替代品,或者,酒精作用之類的。”
林樂弦算是發了狠用力掙脫了,重新努力坐直。雖然一定程度的天旋地轉是他無法控製的。
“那你剛才是酒精作用嗎?”林樂弦問他。
張蘇乾好像有點想笑,忍住了,很認真地看著他,說:“林樂樂,我隻喝了半杯長島冰茶。”
“你酒量不是不好嗎?”林樂弦繼續表示懷疑。
“不太好,但也沒有太差。”張蘇乾說,“在國外的時候,有段時間,我每天都是先喝兩杯威士忌再寫論文。”
“你是想說你現在腦子很清醒麼?”林樂弦問。
“是。”張蘇乾說。
林樂弦轉頭對著湖麵深吸了口氣,吸得太過了給嗆到,咳了好幾聲,轉回來看著張蘇乾,說道:“所以,我們現在是男朋友和男朋友的關係了,對嗎?”
張蘇乾點頭,“對。”
“哇哦……”林樂弦抬手按住自己的嘴角,盡量讓自己不要笑得像個傻子。然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特別關鍵的問題,跳了起來,往四下一打量——酒吧裏人很少,有的,也全都是男人。
吧台的服務生還對他笑了一下。
張蘇乾拉著他坐下了。
“這、這裏是?”林樂弦吃驚地看著他。
“是一家gay吧。”張蘇乾說,“所以剛才那些不用擔心。”
“哎不是,你,什麼時候,你不是……”他現在腦子完全亂成一團了。
“以前跟著個朋友去過一次gay吧。不過不是這裏。”張蘇乾說,“在你之前,我不知道我會喜歡同性。”
“所以你,你剛才……”林樂弦等著他。
張蘇乾點頭,嘴角微微勾著,“考慮到會把友誼升華一下的情況,特意找的這裏。”
“……你什麼時候開始,呃,開始的?”
“有一段時間了。”
“然後,剛剛下定決心的?”
“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在考慮各種事情。”
“……比如?”
“年齡差,師生戀,很多事應該要怎麼負責,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會喜歡上我這麼個孤僻無趣的人。”
唯獨完全沒有在介意性別嗎。林樂弦盯著張蘇乾,就覺得怎麼也看不夠啊,連坐出租車回學校的路上也一直盯著,下車了之後才收斂點。
不能像一般情侶那樣擁抱告別,隻能是陪著走到宿舍門口,再目送他進門。
林樂弦回到宿舍之後又衝到了陽台。張蘇乾已經走了一段,正好在他宿舍陽台能看見的地方,轉身對他揮了揮手。
林樂弦也揮了揮手,目送張蘇乾走遠了,走到他再看不見了為止。
酒精作用下其實腦袋開始有些疼了,但在他二十年的人生裏,毫無疑問,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幸福得他完全無法形容的時刻。
作者閑話:
對的沒錯,本文有對隱藏很深的副CP,這篇文基本不怎麼會講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