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與蘇杏知對望一眼桌上，東海的龍蝦，西邊的野味，南洋的魚片，北邊的牛羊……哪一樣都稱得上是上品，就連宮中禦膳都極少能做齊全，這賽鳳凰可是有備而來，而聽他的口氣，像是一早就與灝景約好了。
    蕪異心中大惱，娘的——！早知道皇帝小子沒好事，不可能好心因為他第一天去大理寺便微服出宮詢問他的感想，原來是仙人跳！
    灝景微微一笑，也抬手舉杯，朝著最遠處的賽鳳凰道一句：“賽掌櫃多禮了，出門外在，無需多有其他禮節，一切從簡。”他坐北朝南，是主位，而賽鳳凰的身份連張讓五福都不如，如今能夠坐在最末端，已是破例。
    眾人見皇帝舉杯，自然也一起舉杯，但都沒有一人喝了杯中的酒。
    賽鳳凰見狀，嘴角隱隱一笑，旋即謝過顧灝景，眼神飛向蕪異，吟吟一笑，張口又道：“蕪公子與蘇公子常年照顧賽某小店，賽某從未出麵謝過，如今也要敬二位公子一杯。”說罷又是一幹到底。
    賽鳳凰與蕪異年紀相仿，不過二十七八左右，月白色與淡粉紅交雜的委地錦緞長裙，裙擺與袖口銀絲滾邊，袖口繁細有著淡黃色花紋，淺粉色紗衣披風披在肩上，裙麵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紫鴦花，煞是好看；一看便是一名平日豔麗慣了的女子。
    蕪異嘴角含笑，也不飲杯，不聊賽鳳凰卻拋來下一句：“怎的蕪公子不喝了這一杯？賽某可以誠心誠意想要敬公子呢。”
    蕪異在心中暗罵他娘的，方才皇帝小子也沒喝，也沒見這賽鳳凰如此多嘴，但麵上還是保持微笑說：“你這天仙樓的酒，我也喝過不下百回，喝多了也沒味。”
    賽鳳凰又欸了一聲，頂了回去：“可是平日見蕪公子前來，左邊一個小倌右邊一位青衣，甚是開心，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沒有停過呢！”
    蕪異麵露尷尬，心中怒火更甚，正要發作，不料卻聽見旁邊傳來噗嗤一聲，隻好深深把怒火壓下，酒杯還是放了下來，接茬道：“那時候好酒配好菜，美人吟誦，自然喝得多。”
    “既是如此，不如賽某就召幾名樂師演奏助興吧？”
    賽鳳凰話音一落，站在末端的白燁便伸手按上了腰際，見顧灝景麵上還是淡淡的，蘇杏知與蕪異也愣了愣，兩人默默對視一眼。
    知道這是一場仙人跳，這個賽鳳凰也是神神秘秘，但顧灝景未必也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賽鳳凰是知道白燁身份的，方才安排入座時也對顧灝景最為恭敬，甚至不敢抬頭對視，從這便可以看出她是已經知曉顧灝景身份的。既然是她步的這個局，又知道顧灝景身份，不可能無緣無故會再召閑雜人等進來演奏。——況且瞧著灝景的模樣，也是不知情。
    “不用了，就我們幾個在——”蕪異見灝景沒有出聲，便明白他的意思，清了清嗓正要說話，卻見賽鳳凰忽的從位子上起身，伏低在地，白燁已然落在顧灝景身旁。
    “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明察！”
    顧灝景一挑眉，望向白燁，白燁也略微有些尷尬，賽鳳凰之事確實是他告知，如今她演了這麼一出，卻是自己沒有料到的，也摸不著頭腦。
    “倒是有意思，你在這門外布了刺客，若朕直接就走，恐怕出不了你這天仙樓罷？”
    蕪異吃不準顧灝景這句話的意思，但在場的人除了自己，也沒有人敢發問，想著身旁無緣無故被抓來的蘇杏知，又想到老蘇帶著全家老小如同東江旁的大鵝一樣，伸長著的脖子等著他們家唯一的獨苗安全歸來的眼神——隻好歎一口氣，出聲道：“皇上，臣記得您自小就愛看戲，當年臣與梨園青衣交好的時候，你老愛來臣的府邸讓他為您演上一場，如今有人願意免費再演一場戲給咱們看，來都來了，就看下去吧？”
    顧灝景似乎很滿意蕪異所說的，點了點頭：“既然戲鑼都敲了，沒理由不看個開場的，起來回話吧。”
    將臉埋在地上的賽鳳凰終於鬆了口氣，但她還是不敢起身，隻是用袖子按了按鬢角，發現早是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