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憑借著優質的蜂蜜產品和落力的營銷手段，戴堯東和何輝的蜂蜜公司慢慢有了回頭客，其他的一些日常工作也漸漸上了軌道。何輝通過買專業書回來學習、向戴堯東和淩湛請教，也慢慢熟悉了諸如如何看賬、報稅、購置設備等等運營一個公司的知識。他基礎比較差，常常一件業務要看幾次或者聽幾次才真正大概明白其中的原理和做法，不過也因此懷著比常人更加多的認真和謙卑。淩湛每次看他那副大瞪著眼睛專心聽講的樣子，總是忍不住伸手揉亂何輝的額發。
    不覺夏天過去，短暫而讓人舒服的秋天來臨。熾熱的陽光褪去，代之的是照在身上舒服的暖光，這是何輝最感到秋天可愛的地方。他正在一家市場的出口附近一個臨時申請的攤位上做新的荔枝蜂蜜促銷宣傳。他穿著綠黃色的新製服，帶著黃色的鴨舌帽，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派了一會兒傳單，何輝就站到攤位前給上前來看蜂蜜的顧客做介紹。
    “何輝。”一個人叫他。
    何輝扭過頭，竟是謝瑉。他手裏還拉著那個叫做林要的小男孩。林要戳著手上的毛毛蟲玩偶，懶懶看他一眼，顯然已經把何輝忘掉了。
    “你好，謝瑉。”何輝連忙打招呼。
    謝瑉笑笑看著他：“你現在賣蜂蜜了？”
    何輝點點頭笑笑：“跟朋友開的小店。”他看到小林要一直盯著那幾罐蜂蜜好奇地看，便倒出一些到小杯子上，用手指餅蘸了一點遞到林要麵前，“小朋友，試試吃？”林要立刻接過去把餅幹吃掉了，又扯扯何輝的衣擺：“叔叔，我還要。”何輝笑著再給他一根。
    謝瑉靜靜地一直看著眼前的這個麵露笑容溫和的人。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如果那時他沒有把手機弄壞以致遺忘了何輝的電話而無從聯係，而在那次他忽然心血來潮去出租屋找人的時候何輝並沒有搬走，他們之間是不是可能會發生點兒什麼。或者有，他對這個長相平凡做著低微工作的男人有著一種淡淡的連自己也無從說清的憐惜，但是，或者也僅此而已，他從沒有構想過跟何輝相伴的未來。然而，在他幾乎把這個人忘掉的時候，何輝再次出現，那時候，謝瑉已經變成了一個旁觀者。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何輝的對象竟然是他的舍友，那個叫做淩湛的脾氣古怪的家夥。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因緣際遇把這兩個幾乎處在不同世界的人拉到了一起。那天見到何輝不久，淩湛就很快地搬走了。謝瑉當然看出他對自己的敵意，但是也並無太多反感。他仍舊住在那個空空落落的屋子裏。有一次夜裏，他無聊地踱到那張長長的沙發上，不自覺地撫摸著上邊的皺褶，再次想起何輝躺在那上麵的模樣。他睡著，卻滿懷安心，正在等待著即將回來的戀人。如果……如果那時候他等待的人是自己，即使如同夢幻，謝瑉也會願意開始認真經營這樣一段感情的。但是，所有的這些都已經無從說起了。
    “何輝，我準備出國了。”謝瑉說道。
    何輝有點驚訝，他不禁想到了許子言，問道：“出國繼續讀書？”
    “也算是，主要是我爸媽都在國外。”謝瑉說。
    “哦。”何輝點點頭，“那我祝你一路順風。”他頓了頓看向謝瑉，眼神真摯，“之前受了你很多照顧，真的很謝謝你。”
    謝瑉擺擺手：“你不也幫過我？”他看著何輝，終於說道，“再見，你保重。”
    “你也是，保重。”何輝站在那裏，一直看著一大一小的兩個背影消失。昔日對謝瑉那些複雜的感覺又再在何輝心裏湧起，但是倏忽間卻變得遙遠和淡薄了。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經煙消雲散。
    何輝發現，自從店裏開張之後，那個叫做蔣昊的男人總是會過來找戴堯東，但是偏偏每次戴堯東不是外出洽談生意就是跟著顧今回了果園。看著這個長得像弟弟的男人露出一臉的失望，何輝是有點同情的。
    這天，蔣昊又來了。戴堯東外出一個早上，不過他跟何輝說過中午會回來的。因此，何輝就叫蔣昊先坐坐，稍等一下。知道戴堯東等會兒會回來，蔣昊的臉上頓時亮了，乖乖地坐在一邊等著。
    過了一會兒，戴堯東果然回來了，看到等著的蔣昊，微微愣了愣。不過他之前也聽何輝說過對方找他好幾次了，蔣昊也曾經打過他的電話，不過說話吞吞吐吐的，隻說如果他有時間，大家出來坐坐。對比之前的蔣昊，這樣小心翼翼說話的男人之於戴堯東簡直有點不真實。短短兩年，大家都已經成熟了不少。
    “你回來了？”蔣昊站起來有點高興地叫道。
    戴堯東點點頭，跟何輝打了聲招呼，轉頭過來跟蔣昊說道：“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坐坐？”
    蔣昊欣然同意。
    兩人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找了個比較僻靜的位置坐下。
    沉默了一會兒，戴堯東感覺他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臉上打轉，有點尷尬，咳嗽了一聲開口：“上次真的謝謝你，給我們拍的照片很好。”
    “你不用客氣……這是我分內的事。”蔣昊連忙說道。
    一時又無話。蔣昊看了看對麵正在攪拌著咖啡的戴堯東，終於開口：“你……那時候，是回老家了？”
    戴堯東點點頭。
    “我……”蔣昊緊了緊拳頭，“我那時候做了很多混蛋事，傷害了你……我……對不起……”
    戴堯東有點驚詫地看著他，他想不到竟是蔣昊主動給他道歉，心裏一陣百感交集：“蔣昊，你不用這樣。那時候，我自己太過固執，硬是把你拉進來……我也得跟你說聲對不起。”
    “堯東，我……”蔣昊緊張得聲音有點發顫，“你願不願意跟我重新開始？”
    戴堯東睜大眼，隨即從他那專注而深情的眼神裏看出那都是真的，他心裏湧起一陣波瀾，喉頭裏感到一股酸澀，他苦笑著搖搖頭：“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蔣昊的失望溢於言表，他歎口氣：“是那個叫做顧今的學長？”
    戴堯東微微點了點頭，頓了頓才問：“你不是一直喜歡的林舒？”
    “喜歡或者不喜歡，我們研究生畢業後就沒有聯係了。”蔣昊語氣淡淡，“那時候，你不再出現之後，我其實有打電話給你，但是你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這樣啊。”戴堯東歎道。他想，如果那時候他沒有換掉電話號碼而蔣昊聯係到他，那麼他會重新回到蔣昊的身邊嗎？會或者不會。
    “堯東，你那時候為什麼會喜歡我？”蔣昊的眼神灼灼地看著戴堯東。
    “因為那時候，隻有你看到了我。”戴堯東笑著說，笑容裏含著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柔軟。
    蔣昊愣愣地看著他，他想自己會永遠記得對方的這個笑，這是戴堯東曾經喜歡過他的最後的一種記憶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