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月初，寒冷依舊。不過學校已經開學了，碩大的校園瞬間熱鬧起來。何輝又再次踩上他的小三輪，到處收集紙皮廢品了。
    幾天之前，戴堯東忽然接到家裏親戚的電話，說他母親病倒了。戴堯東立刻收拾東西回家了。何輝又再次恢複原來那種一個人獨處的狀態。不過張樺從老家裏回來，帶了不少年貨特產給何輝。聽著張樺的家鄉話，何輝感到特別的親切。偶爾地，何輝會想到謝瑉。其實，自從那次把謝瑉的票弄丟之後，何輝就有點怕見到謝瑉。他怕麵對謝瑉對他的那種好，盡管知道謝瑉或者對每個朋友都如是，但是何輝永遠無法抑製自己多想。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見，省得他去奢想那些無法得到的東西。
    這麼過了一個多月，戴堯東回來了。他已經決定回老家去了。這次回家，戴堯東知道了母親盡管很反對他讀研究生，但是心裏其實一直很為他擔心。甚至偷偷地接了很多手工活想著多存一點錢，以後給他讀書用。這次母親病倒，也是因為勞累和憂心所致。在照顧母親的過程當中，戴堯東似乎第一次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媽媽。戴堯東向母親坦誠了自己沒有讀成研究生的事情。母親反而很平靜，隻是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還說既然已經長大，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想回來找份適合的工作。”戴堯東最後說。
    聽說戴堯東準備離開，何輝忍不住有點落寞，不過認真想想，戴堯東回去老家發展反而比現在這樣漂泊不定要好，況且戴堯東家裏還有母親需要照顧。
    晚上，何輝請戴堯東出去吃飯。何輝問戴堯東這邊有沒有什麼朋友的，可以一起來。戴堯東想到蔣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說他平時沒有朋友。這時張樺恰好打來電話找何輝吃飯。“阿東，我有個老鄉也在這邊，我們一起吃行嗎？”何輝問。多一個人反而多一份熱鬧，戴堯東當然沒有問題。
    想不到除了張樺，來的還有顧今。之前何輝到影像店借過幾次電影碟，顧今也是認得他的。
    張樺說剛剛就是到顧今店裏拿買的二手手提，恰好顧今換班，兩人就邊聊著到哪裏去吃飯，張樺想到何輝，就打電話來了。
    幾個人找了間比較幹淨的食店，坐下來邊聊天邊等菜上。互相說了些情況，想不到顧今和戴堯東還是同鄉，兩人家就在隔離鎮。
    顧今自來熟地挨過去跟戴堯東坐，兩人用家鄉話聊了好久。戴堯東本是不善於說話的類型，不過他不說顧今也喜歡說個不停。一番話說完，顧今坐得更近了。
    戴堯東側過頭來有點愕然地看了看他。顧今笑著，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我在這邊讀了好幾年大學，都沒有見過一個同鄉呢。今日真是巧了……嗬嗬。”
    頓了頓又說：“小東你是回老家吧。以後我回去有機會就找你玩啊。”
    戴堯東頭一次被人叫得這麼親密，兩隻耳朵瞬間紅起來。
    “小東，你電話多少？我今年畢業後也準備回家呢，到時候我們多聯係。”顧今親昵地碰碰戴堯東的肩膀說。
    戴堯東奇怪，顧今這樣的學曆這樣的性格，在這裏找工作綽綽有餘，不知道為什麼要回去那個窮地方。
    顧今說因為他自己家裏是經營果園的，自己頭上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到其他城市去了，他是幺子，隻能被逼回去繼承果園。
    “回去也沒有什麼不好，反正自由。我們家種的是梨樹，到了春天就會開滿白色的花，你有時間，我帶你到裏麵玩玩。還有梨花蜜吃。”顧今熱情地說道。
    戴堯東被他說得有點心動，忍不住點點頭。
    他低著頭，所以沒有見到不遠處有個人忽然站住看向他。
    是張樺首先發現的，扯了扯何輝低聲說：“何大哥，那不是之前見到的長得很想你弟弟的那個師兄？”
    何輝看到他是看著戴堯東的，不過很快就轉身走了。他多少知道一點，戴堯東曾經跟他說過自己喜歡一個男的，不過那個男的不喜歡他。隻是想不到對方是那個長得像他弟弟的人。不過慶幸的是，戴堯東似乎早已經想開了。
    轉眼間，五一就來了。太陽熱辣辣地曬上幾天，氣溫徘徊在二十七度左右，中午甚至飆升到三十度以上，春天還沒有離開，夏天就已經躋身而來了。
    盡管放假，但是假期不長，所以學校裏人還是比較多的。一大早，何輝就轉了一趟學校，然後到學校一環路之外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別人收剩下的東西。
    這所學校旁邊也是一所重點學校。因為是師範類，所以周邊倒有不少挺雅致的咖啡館和小餐廳。
    何輝遛了一會兒，把帽子脫下來擦了把汗。現在這個天氣，太陽已經非常厲害了。何輝猶記得上一年的夏天他有兩次被曬得頭暈眼花，差點從車上摔下去。做這個最不好的就是要日曬雨淋。冬天冷點沒有所謂，但是夏天越來越熱，太陽越來越厲害，有時候何輝都忍不住怕自己有天會因為中暑而爬不起來了。
    他灌了幾大口涼水，在路邊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息。
    不過他沒有注意到那是一間甜品店的門口，不一會兒就有個年輕的女人出來，叫他走開，別礙著門麵。何輝隻好重新回到太陽下麵，找了一個勉強可以遮著頭頂的屋簷。不過頭上就是冷氣機，一直往下滴水。
    何輝坐在三輪車後側用帽子扇風，風也是熱的。一滴汗流進他的眼角，刺得他生疼。他用手背揉了揉，見到有輛眼熟的小車在不遠停下，謝瑉從駕駛座下車。何輝也不覺痛了，嘴唇張了張，卻看到許子言也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肩並著肩走進了一家咖啡店。
    盡管在第一次見麵，何輝就猜到謝瑉喜歡的是許子言，但是這樣親眼看到，他心裏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疼痛。他們原來已經在一起了啊。何輝麻木地想。這當然是最理所當然的。他默默上了車，往家裏騎去。
    咖啡店裏，謝瑉兩人坐下。立刻有服務員過來給他們送上清水，禮貌地奉上點單。
    謝瑉還記得幾年前，他初識許子言的那天，後來他們一群人就是來這裏吃東西的。當時候，他自己是那樣急切地想要坐在許子言的旁邊。想到這些，謝瑉簡直覺得又可笑又心酸。今天，兩人又坐在這裏，但是當時候的心情卻不再了。
    “手續搞得差不多了吧？”謝瑉問。
    許子言點點頭：“我聽說你也有打算想要留學？”
    “我父母希望我留學，但是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謝瑉說。
    “哦。”許子言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子一側，朝謝瑉笑笑，“我還想過我們有一天會忽然偶遇在異國他鄉呢。”
    謝瑉沒有回話。謝瑉根本上來說是個非常理性的人，或者一開始對許子言的感情的確是熾熱純淨的，但是這腔執著的情感一經那個痛苦的夜晚得以宣泄，也就告一段落了。現在，他也隻是把許子言當做一個普通的朋友。
    “你好好保重。”謝瑉隻是說道。
    許子言看著他：“阿瑉，之前的……如果我說等我兩年……”
    謝瑉同樣抬頭看他：“子言，這個世界沒有規定誰要等誰的。”
    許子言低頭歎口氣：“我明白了。你也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