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李活相親(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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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寶兒吃過早飯,牽了牛出去放牧,遇到了正望著吃草的黃牛哀聲歎氣的李母,笑道:“嬸子這是咋了?放牛有那麼愁苦嗎?”說著與李母並肩坐下,無聊地玩弄著手裏的小竹條。
    “還不是被我家那個小兔崽子氣的!我叫他去相親,他一聽就逃了個沒影沒蹤,真拿他沒轍!寶兒,你倒來評評理,你說他都老大不小了……”但她馬上頓住了,陪笑道,“寶兒,我不是說你,你別往心裏去呀,我是說我家李活那兔崽子……”
    張寶兒雖然覺得有些難堪,但礙於麵子,還是安慰李母,說道:“嬸子,我沒有在意,你不用擔心了。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隻是還沒有到結婚那份上,所以沒有帶回家。不過你家李活,我倒是挺擔心的,一天到晚吊兒郎當,也沒個正兒八經,恐怕沒幾個女人受得了他吧。”
    “是呀,”李母歎了口氣,“所以才更想找個兒媳婦,有老婆管著,估計會好一些!”
    “找女朋友,他估計是沒多少戲了,還是趕緊相親吧!嬸子,去我家逮他吧,他昨晚騙我爸說你和叔叔回娘家了,他進不了門,所以賴在我家不走,你趕緊把他帶走,送去相親吧!”張寶兒說完笑得花枝亂顫,一想到李活被他母親揪著耳朵、逼去相親的情景,她就覺得痛快淋漓!
    “真的?”李母乍一聽,吃了一驚,但馬上鎮定下來,“那我可得趕快過去,人家四嬸子正在我家坐著呢。寶兒,順便幫我照看一下牛!”說完興衝衝地跑回家去。
    李母和四嬸子趕到張家的時候,李活依然在睡覺。李母氣衝衝地走進房間,看了一眼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的李活,氣得喉嚨都快冒煙了,掀起被子,往李活屁股上“啪啪”就是三巴掌,吼道:“你個兔崽子,我讓你逃,看你還敢不敢夜不歸宿!天一黑,雞鴨都知道自己入圈,你咋就連個畜生都不如呢?”
    李活隨手一攬,抓過被子,然後順勢一滾,把自己卷入被窩的卷筒中,嗔道:“媽,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能這樣?我難道還是十一二歲的孩童嗎?怎麼就這麼不知羞呢?”
    “羞什麼羞!”李母捏著他的鼻了往前拉,“還不給我起床相親!”
    “哎喲……痛啦!”李活推開母親的手,有些賭氣地說,“相親就相親了,你先出去,讓我穿衣服啦!”
    “別耍花槍,我在門外麵等你!”李母說著退到門外,關上門,靜靜地等候李活出來。
    李活穿好衣服,又以手指作梳子,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再往鏡子裏一瞧,不禁大驚失色:鏡子中那個滿臉臘黃,眼皮膨腫,黑眼圈大得像熊貓眼睛的男生就是自己麼?他來來回回、上下下下的摸了好幾遍,仍舊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但那的確是他。他懊惱了一陣,但卻又馬上轉憂為喜:以這種狀態去見女生,估計沒有幾個女孩高興吧?
    四嬸看見李活那副醜態,決定暫時取消相親,女方那邊她先過去打一下招呼,但李活反倒堅持起來了,說道:“四婆怎麼能這樣?人家昨天期待了一整晚,興奮得連眼皮都沒合上,怎麼能說取消就取消?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出爾反爾呢?四婆,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去吧,不礙事的。”
    “四嬸子,活活想去的話,你就帶他去吧,多幫他說點好話,事成後我再重重酬謝你!”李母握著四嬸子的手,懇求著,然後再把事先準備好的禮物遞給李活,說,“去了就給我好好地相,對大人要有禮貌,知道不?”
    “知道了,媽!你就先回去吧!”於是李活便騎著摩托車,載著四婆朝冬梅家駛去。
    他一到冬梅家門口,冬梅的母親便迎了出來,燃放鞭炮,歡迎來賓。李活忙取出母親為他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主人。冬梅的母親打量了李活一番,滿心歡喜,真是“丈母娘看準女婿——越看越有趣”。
    江母又端祥了一陣李活,一臉燦爛的笑容——畢竟來的是一位書生氣十足的帥氣小夥,且不說他將來是否能夠出人頭地,單從相貌來看,就不像是個粗魯人,因此不必擔心女兒受到丈夫的暴力毆打了。
    一想起女兒,江母就無限哀傷。其實在她小的時候,也曾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然而老天卻不眷顧她:十年前,家中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江冬梅的哥哥,死於出禍;七年前,父親南下打工,被高空掉落的鋼管砸中腦袋,失血過多而死。在遭受這一連串的打擊後,江母也漸漸地變得有些精神失常,時而特別清醒,和常人無異,時而又如同瘋子,見人就罵,見人就咬,有時甚至會指著青天咒罵,一罵就是一個上午。於是一家人的生計便落在了江冬梅的身上。為了養活自己和母親,她不得不早早地綴學,奔波於田間地裏,穿行於豬圈牛欄,過著一般農婦的生活——那一年,她才十五歲。
    眼看著已經二十歲了,母親不想再連累女兒,便想早早地把她嫁掉。為了這件事,母女倆甚至大吵了好幾回。母親實在沒有辦法,覺得自己隻有死了,才不會拖累女兒,於是便偷偷地喝了農藥,好在女兒發現得早,拚命地給她灌肥皂水,然後再送往醫院,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自此這後,江冬梅便不再反對嫁人這件事,隻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位孝順的男人,能和自己一起照顧母親,隻是那個男人卻遲遲沒有來到!
    和城裏人相親比較,農村的相親顯得別有生趣。他們不會坐在咖啡廳裏喝茶聊天,也不會去遊樂場約會,隻是在女方家招待一頓,而在此期間,男人和女人便會相互觀察,然後決定是否願意結合。倘若這一步成功了的話,接著便會去男方家看房子,再接下來便是過彩禮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止住。
    江母和媒婆聊著李家的情況,偶爾還會問一下李活。對於相親,李活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因此顯得有些尷尬,於是隨意敷衍了幾句,便離開了客廳,來到廚房,幫冬梅打起下手來。
    在遞鹽拿碗的時候,李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女人,總覺得她有一種超乎同齡人的成熟,而之前看相片時產生的那種厭惡感也頓時無影無蹤,甚至還會突然蹦出那樣一種想法:就她了,這女人不錯!但僅僅是一瞬間的想法而已!
    “會拔雞毛嗎?”冬梅把剛殺好的雞用一個簸箕裝好,放到李活的麵前,“我去切一下配菜,你幫我拾掇一下母雞!”
    “哦!”李活應了聲,然後小心地拎過雞,打量了一陣,終於決定從雞翅下手了,因為那裏的毛最長,但拔了幾下,隻拔掉幾根長長地雞毛。江冬梅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沒殺過雞?不會拔雞毛?”
    “會,怎麼不會!我家殺雞,我爸每次都讓我拔雞毛!”李活說著又使勁地拔了幾下。
    江冬梅忍住笑聲,走到火爐邊,提過正燒開的水走過去,接過李活手中的雞,放在簸箕裏,然後用開水從頭到尾淋了一遍,再捏住雞毛的根部,順便著肌肉的紋理拉扯過去,那些雞毛便乖乖地“背井離鄉”了。
    “我知道,我以為你已經淋過了!”李活說完搶過雞,但隨著“哎喲”一聲,立馬把雞扔在地上。原來李活平時並沒有拔過雞毛,見江冬梅拔起雞毛來甚是利索,覺得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哪知卻如此燙手——剛淋過開水的雞毛還冒著熱氣,豈能不燙!
    “有燙到哪麼?”江冬梅忙抓過他的手指,嗬著氣。望著這個女人,李活不禁既為她的善良而動容,又因她那雙鐵手而好奇,但是那種不願結婚的念頭又強烈的迫使自己厭惡她。他甩開她的手,走到灶台邊,往灶裏添了幾根柴,故意避開江冬梅的目光。
    看著李活這幅羞澀的模樣,江冬梅用手背輕掩著嘴,偷偷發笑。
    李活有些生氣地瞪了江冬梅一眼,壓低嗓音,悶聲悶氣地問道:“笑什麼笑?不會拔雞毛有那麼好笑嗎?”
    江冬梅之前一直在忙碌,沒有仔細地打量李活,這一對眼,才發覺李活的黑眼圈和膨腫的眼皮,忙問道:“眼睛怎麼腫成這樣?昨晚沒睡好?”
    “通宵打牌,到天亮時才眯了會眼。”李活說著故意打了個嗬欠,裝做還沒睡醒的樣子。
    “你打牌?”
    “是呀。跑胡子、掃胡子、花牌、金花、鬥牛、麻將,我樣樣精通。我平時玩得也不大,一般就五毛一碰,或下二塊的底!”李活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他平素就是這個樣子一樣。
    “哦,那抽煙不?”
    “煙?偶爾抽抽,也就一天一包吧!抽的都是些劣質煙,什麼大中華了、精品二代了,反正那點工資還夠我抽吧!”李活邊說著還邊用手指頭挖挖鼻孔,掏掏耳朵。——之前因為自己的刹那動心而對她太好,他害怕她會因此而看上自己,忙把自己往壞裏說,能說多糟就說多糟!
    “怎麼和四婆說的完全不一樣呀。”江冬梅低著頭,也不敢正眼瞧李活。
    “四婆是媒人呀,保媒的不都這樣嗎?一張巧嘴,死的能說成活的,扁的能說成圓的,胖的能削瘦,矮的能增高,連駝子都能直腰!你要聽她吹呀,水牛能上天,火車都用推了!相親這事,還得靠自己。都是明眼人,一過眼就知道對方什麼德性了。這年頭,靠人不如靠已,還是相信自己吧,小妹妹!”李活又開始露出他那吊兒啷當的樣子了,邊說還邊抖著腿,晃著腦袋,似乎在合音樂的節拍。
    (注:五毛一碰,是指字牌。一碰就是一對,五毛一碰是比較大的牌,一般鄉下不會打這麼大;二塊的底,是指金花,也不算小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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