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號。
    到底該聽誰的？是他，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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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六號，新的生活也正式開始了。
    早晨八點，管家就敲了門，告訴我早餐時間到了。
    我把日記本合上，不太想下去：“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早餐就不吃了。”
    管家倒是十分稱職：“小少爺，需要我叫醫生來嗎？”
    “不用，”我急忙打斷，“我這就下去。”
    管家應了聲好，轉身離開了。
    我將日記本藏在書架裏層，換了件T恤，硬著頭皮走了出去。一開門，門口候著的兩個菲傭便向我行了禮，用流利的中文和我問好：“小少爺。”我愣了一下，格外不習慣這個稱呼：“那個，叫我許飛揚就好，不用這麼正式的。”
    菲傭微笑著鞠躬：“好的，飛揚少爺。”
    ……
    我什麼都不想說。尷尬的笑了兩聲，就下了樓。短短幾十米，我卻走的十分煎熬，心裏就像裝了一隻小怪物，在不停地喊：別走了，別再走了。可大腦的意識卻在告訴我：必須去，必須去。
    走到餐桌前，我才發現，沈叔叔和媽媽也在，還有，沈士戎。
    家庭早餐嗎？
    我怔了一下，微笑著問好：“沈叔叔早，媽媽早。”目光最後停留在沈士戎身上，猶豫一下，也打了招呼：“少爺早。”
    許是這句少爺讓他不太舒服，他切割食物的動作停了一下，而後抬眼皮看了我一眼，目光又放在了麵前的食物上。
    我看不懂他的眼神，我也永遠猜不透他。
    沈叔叔見我看著沈士戎發呆，輕輕咳嗽了聲，“小揚，坐下來，吃早餐。”
    我回過神，管家已經為我拉開了椅子。
    上流社會的早餐就是上檔次，起司煎蛋，三明治，菲力小肉排，牛奶。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說了聲謝謝，剛要坐下來，卻聽見一道語氣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站著。”
    ……沈士戎？
    動作手足無措地僵在半空中，遲鈍兩秒，我鬆開扶著椅子的手臂，乖乖地站在了一旁。
    氣氛霎時冷了起來。
    媽媽看我一眼，眼神裏充滿不解，似乎在問我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朝她苦笑一下，表示我也不知道。
    沈叔叔沉了口氣，將手中的餐具放了下來。不輕不重的瓷器碰撞聲十分刺耳，沉默僵持在這種不冷不熱的溫度裏，過了許久，才聽見沈叔叔開口：“小揚，坐下來。”
    我猶豫了一下，偷偷看沈士戎一眼，剛要坐，卻聽見他又發了命令：“站著。”
    老天爺。你們父子倆的戰爭，能不能別拿我開火？
    這話我倒想說來著，可我沒那個膽兒。
    我看了媽媽一眼，無奈地吸了口氣，十分聳地又站了起來。
    眼看著戰爭開始，媽媽咳嗽了一聲，打圓場道：“今天菜色真不錯。對了，剛剛李媽不是說還有一道湯嗎？小揚，你去廚房看看，給你沈叔叔和，呃，和少爺盛一碗來。”
    我點了點頭，轉身剛想逃跑，被沈叔叔攔住了：“小揚，這種事情讓下人做就好，你坐下，吃飯。”
    這次還沒等我有所動作，沈士戎就放下餐具，姿態慵懶地抬了抬眼皮，道：“爸，你讓他來，無非就是想找個人形監視器放在我身邊，好隨時了解我的一舉一動；你對他期望這麼高，可你也不提前問問，你我之間，他更樂意聽誰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眸無意中掠過我片刻。
    那一瞬間，我感受的，是深不見底的冷意。不，更像是，威脅，毫無好處可說的威脅。
    沈叔叔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知道的，可對於沈士戎，除了這個理解，也許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接受我突然出現的理由了。真是可憐沈叔叔，到頭來，還是被兒子誤解了。
    沈叔叔聽了，也仿佛置氣一般看著我：“好，既然你想知道，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麵問！小揚，”聲音有些許波動，“你說，你聽誰的？”
    這一個問題，徹底把我問住了。
    我不知所措地望著媽媽，她定了定神，將眼神定在了沈士戎身上。
    我吃了一驚，轉頭看向沈士戎的一瞬間，恰好對上他漆黑的瞳孔，不由連連退了幾步，像是觸電一般，驚慌失措。
    就連手心也出了厚厚的一層汗。
    什麼？
    聽……少爺的？
    可是，通常情況下，不是應該聽長輩的嗎？
    見我猶豫著不說話，沈叔叔沉了口氣，又問了一遍。
    “我和他，你聽誰的？”
    沉默兩秒，我低下頭，聲音無比懦弱的說：“聽……少……少爺的。”
    沈士戎冷哼一聲，似乎十分滿意。
    而沈叔叔皺著眉頭，不悅地起身離開了。
    媽媽看我一眼，也起身追了上去。
    偌大的餐桌上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他舒展開眉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看著瓷盤中被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食物，心裏很不舒服，好像那些食物，就是我不聽話的下場一樣。
    直到最後一塊食物被割開，銀質刀叉刺啦一聲清脆地劃在瓷盤中央，他才抬起眼睛，動了動嘴巴：“坐下來，陪我吃早餐。”
    注意力不集中的我幾乎是脫口而出：“什麼？”
    他看著我，滿臉不悅：“坐下，吃飯。”
    “哦。”我回過神，笨手笨腳地拉開麵前的桌椅，剛要坐下，又聽見他說：“過來，坐這裏。”他拍了拍左側的位置。
    不……太近了……
    昨晚的事情我還沒忘記，一想起來，臉蛋又是火辣辣的滾燙：“少爺……我還是…坐我這裏好了。”
    恐慌地搖搖頭，剛要坐下，他“啪”的一聲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三個數，你媽能不能留在這裏，就在你了。1。2。”
    3即將出口的一刹那，我瘋了似的衝過去坐在了他的左側。
    他嗤笑一聲，又拿起了湯匙。
    坐的這樣近，我才發現，他的皮膚是半透明的。他的身材遠看雖然很好，但近看起來每個部位都很瘦，皮膚下青藍色的血管也突兀地明顯，如果他的皮膚顏色再淺一點，或許就能看到血液流動了。
    他的五官也很好看，眉毛濃黑，眼梢上挑，鼻梁也十分英挺，還有那張菲薄的嘴唇，拆開看很好看，像是被細工雕鑿過一樣；而組合起來似乎更好看，隻是眼神太犀利了一些，眸光在看人的時候也被刻意填進了一絲冷意……
    我看著他將食物填進嘴巴，慢條斯理的咀嚼，喉結上下滾動著咽下去，這樣一係列的反複，隻是看著，就跑了神。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伸了個懶腰，將腰背挺直了一些，“看什麼？你不會喜歡男人吧？”
    什麼？被發現了嗎？！
    我劇烈的顫了一下，手一鬆，湯匙哐當一聲掉進瓷碗裏，當即發出了很大的響聲，我嚇了一跳，回過神，急忙弓著腰道歉：“對不起少爺……對不起……”
    下一秒，就被他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96年英國空運來的骨瓷，你想和它一起碎掉？”
    他的手勁真大，我隻聽到輕微的撕拉一聲，再低頭一看，肩膀上裂了一個大口子，筆直地沿著後背開到了腰間。
    涼颼颼的風鑽進毛孔，我縮了縮脖子，不自在地從他手掌中掙紮出來，臉紅了大半：“對不起少爺……我以後會小心一點的。”
    他鬆開手掌，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皺起眉頭：“你就穿這種質量的衣服？”
    “啊，”回過神，才反應起來他在說什麼，“不要緊的，這件衣服我穿很多年了，那時候覺得料子不錯，就買了。我上寄宿學校的，而且有校服，平時也就不怎麼買衣服了。少爺，請你等一下，我上樓去換一件，馬上下來。”
    我轉身要走，卻被他拽住了：“站住。”
    不會吧，又要搞幺蛾子？
    心裏這麼想著，還是站穩了，不敢再邁步。
    我背對著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隻聽見他似乎站了起來，然後是走向我。下一秒，我的身體就劇烈的顫了一下，像是被高壓電擊中似的，呼吸也亂了。
    ——他的手指，竟一點一點從我的肩膀上麵劃了下來！
    我呼吸紊亂地想要逃開，卻被他另一隻手臂圈住了腰：“為什麼選擇了我？”
    被抱著，大腦幾乎不能思考了，“少爺，什麼？”
    “為什麼選擇聽我的？”
    這個啊，“沒有為什麼，隻是，就想這麼選擇。”
    話音剛落，他就突然鬆開了我，像是觸到了一隻怪物一般不動聲色地退了兩步，眼神也冷了下來，“因為你媽？她讓你這麼選的是不是？你就這麼聽她的？！”
    最後一句甚至是怒吼出來的。
    我呆呆地轉過身，身子僵硬著，就連聲音也弱的沒有了底氣：“少爺，為什麼，你這麼恨她呢？”
    其實昨天我就該發現了，媽媽讓我所做的，和沈士戎對待媽媽的態度，都有問題。
    我一直以為他是恨我們倆，但現在看來，他恨得，隻有媽媽。
    可我不明白，媽媽和沈士戎又有什麼私人恩怨呢？
    她今年三十五歲，而沈士戎，最多也就是二十歲出頭而已，他們兩個又怎麼會結下梁子？
    這些都是謎，也許我一輩子也解不開。
    我唯一知道的是，無論發生什麼，沈士戎也不會告訴我他為什麼恨媽媽。
    “我的私事你也要管？”
    果然，他並不打算告訴我。
    僵硬的抽了抽嘴角，“對不起，少爺，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上去了。”
    轉身要走，身後又響起了他的聲音：“對了，我的定製西裝明早會空運過來。明天八點，你跟我去取。”
    少爺的命令，我拒絕不了，隻好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而後便上樓，回了房間。
    唉，衣服爛成這樣，恐怕是穿不了了。
    在鏡子前轉了又轉，歎息了一聲，伸手將T恤脫下來扔進了垃圾箱裏。
    明天才是劫難的開始吧？
    我躺在床上，眼前閃過沈士戎那張立體深邃的麵孔，不出意外的，又失眠了。
    

    作者閑話：

    略略略【少爺和許媽媽又有什麼情仇愛恨呢~】好像發現了什麼【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