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杜，嚐嚐這個，這個好吃。”
    “還有這個，這個酸酸甜甜的，比外麵做得好。”
    “嗯，你吃，我不餓。”
    牛杜看著對麵吃得油光滿麵的白葉，澀澀地開口：“那個，白葉，你現在手頭上有一萬塊錢嗎？”
    白葉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我賺的錢晴天開了個賬戶，全部存在裏麵了，你要的話，我給你啊。”
    “不用不用。”牛杜幹笑，“我就是問問。”
    白葉沒有多想，挾了塊糖醋裏脊遞到牛杜碗裏：“那你快吃，下午三點我們要去攝影棚，你還能睡兩個小時。”
    “嗯，我自己來。”牛杜往嘴裏扒了一口飯，待全部咽下去之後，又不死心地問道，“嗯，是這樣，白葉，你看能不能先預支我一萬塊錢的工資，我家裏有點事，需要用錢。”
    白葉往嘴裏塞肉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疑惑道：“家裏有點事，出什麼事了？”
    牛杜幹巴巴地想著措辭：“就是一點小事，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你打個借條，每個月分期付款。”
    白葉想了想，爽快地點頭：“行，我去拿紙和筆。”
    呃，還真寫啊，牛杜看著對方極其認真地在抽屜裏翻找著什麼，表情尷尬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白紙黑字寫出來也好，免得欠人情。
    “喏，簽上你的名字就行了。”白葉殷勤地把紙和筆遞到牛杜麵前。
    牛杜接過，瞟了一眼後，瞬間瞪大眼睛望向白葉：“你這是……”
    白葉笑得滿臉天真：“對呀，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知道，可這分明就是……”牛杜對著紙上的廖廖幾句無語。
    字數不多，簡單明了。
    借條：本人牛杜因家庭需要向白葉借到一萬塊錢，利息若幹，逾期未還，則以人抵債，期間不得惹白葉不高興，不能做白葉不喜歡的事，更不能跟白葉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口說無憑，以此為據。
    這哪裏是借條，分明就是賣身契，還利息若幹，那他這輩子不是都還不起了。
    牛杜沉下臉：“我不簽！”
    白葉沒有惱火，依舊笑眯眯的：“那算了，反正缺錢用的人也不是我。”
    剛剛還說自己所有的錢都在賬戶裏存著的人，不知從哪拿了一遝鈔票出來，故意在牛杜麵前顯擺了一下，接著不緊不慢地放在茶幾上，慢吞吞地道：“哎呀，真是，本來都準備好了要給你的。”
    牛杜瞪著那醒目的鈔票，心癢難耐，悶聲悶氣地：“你就是故意的，白葉。”
    白葉點頭：“是呀，我是故意的，可是你需要不是嗎？”
    奇怪，這家夥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攻於心計，莫不是晴天又教了他些什麼？
    牛杜心有疑惑，此時也不好問出口，閉了閉眼，萬般無奈地妥協：“你還有什麼附加條件，最好一次性說完。”
    白葉淡藍的眼睛直直盯著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牛杜，你說得對，人類的感情真是複雜，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可是你們偏偏要製定規則，既然這樣，就按照你們人類的規矩來，簽了它，不要說是一萬，我賺的所有錢，都統統給你保管，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牛杜張開嘴巴，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話：“這，我可做不了主……”
    白葉靠得更近，兩人之間，就連氣息都在彼此交融：“你可以，隻要你願意。”
    他的聲音像是施了魔法，低低的，引誘著牛杜一步步往深淵跨過去。
    “來，簽了它，聽話。”捉住牛杜的手，向那張近乎賣身契的白紙越來越近，牛杜的內心仿佛有兩個巨人在拉扯著，不，應該說一邊完全壓倒另一邊。
    他遲疑著，關鍵時候，手機突然響了，牛杜醒悟過來，丟開白葉的手，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夏橘：“喂，怎麼了？”
    夏橘的聲音帶著歡愉：“嗯，沒什麼，就是問問你吃飯了嗎，我在午休，剛剛路過一家店鋪，看到有件T恤蠻適合你的，想問問你穿多大碼子？”
    女友這麼關心自己，牛杜一時頗有些愧疚，見鬼的他剛剛居然心動了，柔聲道：“我都沒給你買什麼東西，怎麼能讓你破費呢？”
    “哎呀，你跟我還分得這麼清楚，”夏橘輕笑起來，“就是剛好看到了，快說。”
    女孩子撒起嬌來真是可愛，牛杜也跟著笑，隨即報了一個數字，又說了幾句，礙於白葉在場，他匆匆掛了電話。
    兩人沒有再提起同樣的話題，牛杜飯還沒吃完，餐桌上的菜稍微有些冷，好在現在天氣熱，他也不介意，把剩下的幾隻蝦統統撥進碗裏，沾上醋汁蘸著吃，又喝了半碗絲瓜湯，這才起身收拾。
    那遝鈔票還醒目地擺在桌上，牛杜沒有要，白葉更不會去動，隻是兀自坐在一邊看他慢慢收拾。
    牛杜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來：“對了，昨天的東西你該還給我了吧。”
    白葉絲毫沒有主動歸還的意思，反問道：“什麼東西？”
    他不是不打算認賬了吧，牛杜沉下臉：“你說什麼東西，昨天剛打過的電話不記得了？”
    兩人靜靜地對峙，白葉貌似回憶了一下，一拍腦門道：“哦，想起來了。”
    牛杜輕哼一聲，算他識相。
    誰知對方兩手一攤，露出頗為無辜的表情：“你說那個盒子啊，昨天洗衣服時，順手當垃圾扔掉了。”
    “什麼！你有沒有搞錯！”牛杜怒吼，“那是老子花了快一個月工資買的，你居然把它當垃圾扔了，賠，必須給我賠！”
    白葉滿不在乎地把那遝鈔票扔過去：“喏，這些夠嗎？”
    呃，牛杜瞬間不說話了，夠，何止是夠，還多出不少呢？
    他低頭數著錢：“我不多要，這些是找你的。”
    “不用，”白葉財大氣粗地，“剩下的就算利息。”
    一句話說得，牛杜那錢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白葉瞪了他一眼，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門剛剛被帶上，他冷酷的表情隨即變了個樣，滿臉暴躁地捏起拳頭揮向牆壁，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身上所有的力氣都消滅殆盡一般，也幸好房間是晴天特地加固過的，不然照他這麼打下去，非把牆壁捅出一個洞來。
    良久，待白葉覺得身體某個部位舒暢不少時，才緩緩停了下來，胸口用力起伏著，從頭到腳，汗水順著皮膚往下滴落，衣服濕噠噠的，他握拳成爪，三兩下把衣服撕了個粉碎，就這麼四仰八躺地呈大字形臥在冰涼的地板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作為半人半獅的結合體，白葉的學習和模仿能力超出預估範圍之內，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可是無論他用何種方法，牛杜都是不為所動，氣得他每每狂躁不已。
    起初對這個普通人類不過是抱著一點點感激之情而已，他在自己尚是幼小無助時，給過一碗飯的恩惠，人類，始終在發揮自以為是的善良。
    後來是怎樣，越來越想把他占為己有呢，大概是從他給自己做飯，洗澡，取名字的時候吧。
    白葉，白白的包子，綠綠的葉子，虧他想得出來。
    白葉雙手枕在腦袋後麵，嗤笑一聲。
    其實那個東西他沒扔，隻是故意嚇唬牛杜的，沒想到對方那麼生氣，可想而知，牛杜也同樣在乎那個女人。
    一想到這些，白葉的心情越發煩躁起來。
    晴天說人類最喜歡偽裝，明明心裏想得不得了，嘴上卻什麼也不說，對他們，就要像狩獵一樣，得有足夠的耐心，一步步靠近，不能讓獵物有所警覺，待時間和距離剛剛好，這才一鼓作氣，一舉拿下。
    所以他有時裝可憐，有時用點心計，隻要於牛杜有用，他無所不用其極。
    牛杜捏著那遝錢，隻覺手心都沉重了幾分，本來把多的那一部分都已經拿出來了，想了想，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放進了自己的荷包。
    先借著，等發了工資再還，畢竟，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錢。
    隻是夏橘的禮物沒法買了，牛杜有些犯難，樓下就有銀行，最近的商場在一公裏以外，走路過去也要十分鍾，兩相一比較，他還是先把錢給牛媽打了過去。
    下次吧，一定給夏橘買一個比這個更好的。
    收拾完屋子，牛杜累得很，白葉房門緊閉，想必這個時候他就算去敲門，對方也不會開，洗了把臉，屋子裏空調開得很足，他抱了個枕頭，肚子上搭條毛巾，斜靠在沙發上睡過去。
    鬧鍾響起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半，牛杜揉揉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即去了衛生間放水，出來時敲了敲白葉的房門，沒有動靜，牛杜喊了幾聲，也無人應答。
    他剛要掏出手機打過去，餘光瞄到垃圾桶裏扔著一個疑似手機的物體，已經碎成兩半，看顏色和型號，跟白葉的那個一模一樣。
    牛杜苦笑，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惹到對方了？
    下午他們還有行程，牛杜想了想，無奈隻能給晴天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