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久到周邊的人潮退去，夜色完全黑下來，耳邊隻聽得到夏季蛙鳴的聲音時，他們才停了下來。
    牛杜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跑出來了。
    白葉的症狀似乎有所減輕，一臉輕鬆的蹲在草地上，歪著頭欣賞牛杜的窘態。
    他越是這樣，牛杜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呼呼……我說……你是不是……從哪個實驗室裏跑出來的，他們……來抓你回去了是不是？”
    白葉眨眨眼睛，迷茫地搖搖頭：“實驗室，那是什麼，我沒住過。”
    他伸出手就想接男人臉上滴落的汗珠，一臉的好奇。
    牛杜抽抽嘴角，用力打掉伸過來的掌心，厲聲吼道：“你少跟我裝傻充愣，我告訴你，你從哪來趕緊回哪去，別讓人家以為我跟你是一夥的，攪得老子沒好日子過！”
    那雙淡藍眼珠裏的光倏地暗下去不少，連神情都萎靡了幾分，縮起肩膀，整個人瞬間可憐兮兮地：“牛杜，不要趕我走……”
    又是這句話，牛杜無力地撫額，略略思慮一番，才抬起頭來認真道：“那你總得告訴我，你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為什麼，似人非人，似獸非獸？”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白葉沉默良久，回答的依然是：“我不知道。”
    牛杜冷笑，心裏寒涼一片，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生氣什麼，隻擺擺手道：“不說拉倒，當我沒問！”
    語畢，抬腳就想走。
    背後忽然有一股力量牢牢扯住他的衣袖，牛杜沒有回頭，視線徑自望向前方，唇邊漠然吐出兩個字：“放手！”
    “……牛杜！”依舊是可憐兮兮的哀求。
    牛杜深呼吸一口氣，用力抽回手臂，大步往前離開。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個人始終亦步亦趨的跟著。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這兩天兩個人之間總是帶點劍拔努張的味道，每每都是牛杜懶得計較，如今倒像是白葉在委屈求全一樣。
    生氣歸生氣，牛杜到底沒有忘記自己今天的任務是什麼，到酒吧時已經遲了，低著頭站在那裏被經理罵了一會，不痛不癢的，又忙著給白葉換裝打扮，在人聲鼎沸中，將他推向舞台。
    音樂很勁爆，舞蹈很火辣，黑暗中肢體呈現出各種誇張的姿勢，眼波稍稍流轉，就能撩動得人心潮澎湃。
    領舞的人不知道做了一個什麼動作，惹得台下觀眾尖叫聲不斷，然而那淡藍眼珠的男人卻隻頻頻望向一個方向，神情中帶著落寞。
    牛杜待在休息室裏，無聊地翻轉著手機，剛剛給夏橘打過電話，沒人接，發信息，同樣沒有回複，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對方講，牛媽的事，白葉的事，還有情人節他們去哪裏玩的事等等。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做助理有兩天了，夏橘一個電話都沒有，也許她在忙著做兼職，夏橘講過的，為了他們的未來。
    一瞬間，牛杜有些羞愧，為了自己那見不得光的小人之心。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有人敲門，牛杜皺眉，這個休息室是給內部員工用的，一般這個點大家都在外麵忙著招呼客人，誰會進來？
    疑惑間開了門，眼前的人赫然就是剛剛台上光芒四射的領舞者，白葉。
    他一手撐在門上，淡藍眼珠緊緊盯著牛杜，胸口喘得厲害，大概是不久前才運動了的緣故。
    牛杜麵上閃過一絲不耐：“什麼事？”
    白葉微微俯身，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些，甚至能感覺得到彼此間的呼吸。
    牛杜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然而一隻手還是握在門把上，預備這家夥再做出什麼過激行為時，隨時隔絕出安全距離。
    “到底什麼事？”他又問了一遍。
    白葉似乎有些口渴，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下唇：“你為什麼不在那裏？”
    啥，他不這裏，應該在哪裏？
    牛杜覺得他根本跟不上對方的腦回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沒事的話就趕快出去把舞跳完，我們還有下一場。”
    話音剛落，白葉突然用力抓住牛杜的手，強行將他拖離休息室，徑自往外麵走去。
    搞不懂他想做什麼，牛杜氣得大叫：“喂，放手，聽到沒有，有話你就說，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然而白葉充耳不聞，隻靠著蠻力拖著牛杜穿過窄窄的員工通道，一路來到震耳欲聾的舞台下麵。
    “老子TM跟你說話呢，裝傻是不是，不要以為你力氣大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我忍你夠久了，喂！”
    人很多，牛杜被拉得跌跌撞撞，身體某個特殊部位被不知道哪裏伸出來的手摸了幾下，他本來就心情煩躁，當下也不管不顧的捏緊拳頭朝白葉揮過去。
    意料之外，沒有任何反抗，拳頭直直地打進肉體，也許是周遭太吵，揮出去的拳頭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覺得接觸的皮膚柔軟滑嫩。
    牛杜一愣，毫無預兆地望進那雙平靜的淡藍眼珠。
    對方沒有一絲不快，依然緊緊抓著他的手，執著地朝舞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