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八五章: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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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在葉昭兒看來,這麼晴朗的天氣,是個好兆頭,一定預示著她和義父的計劃能夠順利完成。
那完成之後呢?葉昭兒以前沒有想過,此刻,她不知怎的,卻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假若義父鋤奸大計成功的話,以後她又將怎樣麵對多倫哲丹呢?
葉昭兒一麵對著敞開的窗外那燦爛的霞光梳理一頭烏黑青絲,一麵想象著多倫哲丹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會做出什麼反應:惱羞成怒?抑或不敢相信?還是心痛如絞?若真是心痛如絞的話,她又該如何是好?
葉昭兒心頭的思緒比她正在梳理的長發還要淩亂不堪,手中忽然一緊,原來是那紅漆木的梳子纏繞住了一縷發絲,平白的,一股隱隱的微痛從頭頂滲透到了全身。
葉昭兒沒有使勁拉扯長發,卻將那把梳子拿在手中,呆呆的凝視起來。
這把梳子,是多倫哲丹不久之前送給她的。
那夜月色清冷,多倫哲丹握著梳子的手卻溫暖如春,他細心的一點點替她梳理著那散落在背後的黑漆漆的長發,好久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她好像能從那細致的梳理中聽到他心中的千言萬語似的。
待梳理完頭發,多倫哲丹並未收起梳子,而是把梳子放到了葉昭兒的手中,笑道:“小時候,我也這樣給姐妹們梳過頭發,隻是,她們都嫌我的手重,從不肯多讓我梳理一下。沒想到,今日,你竟願意讓我為你梳了這麼久。”
葉昭兒笑而不語,抬起盈盈雙眸,望著多倫哲丹不知所雲的臉龐,等待他把話說完。
“我聽——嗯——我聽奶娘說過,就是——”
多倫哲丹的臉不知為什麼紅得比窗外的斜陽還要鮮豔,一向粗獷的青年此時竟有些扭捏起來。
不過,他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就是,我可以把這把梳子送給你嗎?這是我奶娘留給我的,她說,若是我將來能遇到一位心愛的姑娘,我就將這梳子送給她,然後問她,願不願意讓我為她梳一輩子頭。。。。。。我。。。。。。我的嘴笨,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說清楚。。。。。。”
葉昭兒聰明伶俐,豈能聽不出多倫哲丹的話中意思?有那麼須臾,她的心也動了——多倫哲丹雖說沒有中原男子的儒雅風範,可他若是真的對你好,就一定是毫無保留的好——僅憑這一點,難得不打動她的心了!
但是,葉昭兒還是咬住了牙關,輕輕笑道:“就怕主人你有一天覺得上了我的當,不但不再給我梳頭,連我的命也都要被你拿走了!”
至今,葉昭兒仍舊記得,她的話一出口,多倫哲丹就急吼吼的截住話茬說道:“怎麼會?你怎麼會騙我?”
窗外的鳥鳴聲驚起葉昭兒,她的手忽的一軟,那梳子徑自滑落到地上,結結實實的被摔成了兩半!
葉昭兒的心莫名慌亂起來,連忙俯身去撿梳子,就在此時,她的房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葉昭兒未及起身,隻仰起臉朝著門口的人望去:隻見多倫哲丹一身素服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因為逆著光線,葉昭兒也看不清多倫哲丹臉上的表情,隻覺得今日的多倫哲丹身上,沒了往日的明朗氣度,卻多了不少陰鬱與苦惱。他站在門口,低頭不知是在凝視她,還是在研究她,卻沒有絲毫要把她拉起來的意思。
葉昭兒心中一沉,自顧起身施禮道:“主人。”
多倫哲丹沒搭話,緩緩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那梳妝的菱花鏡,目光落到散落在鏡前的幾根發絲上,似乎也想起了那日贈送梳子的事情,回頭將目光落到葉昭兒的滿頭青絲上,唇角輕輕顫了顫,盡量故作平靜的問道:“義父呢?”
“義父——”
葉昭兒的聲音在嗓子裏打了個轉兒,低下頭回複道:“義父——”
“怎麼?你竟然不知道義父去了哪兒嗎?”
多倫哲丹生性直率,見葉昭兒話語含糊,心中疑心更重,“我聽人說,義父在幽州城並非舉目無親?這個,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葉昭兒從小被義父帶在身邊調教,見過的世麵不算少,自詡也是伶牙俐齒慣了的,可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麵對多倫哲丹的質問,她居然一句敷衍的理由都想不起來了,隻覺腦中空空,全被一種奇怪的恐懼感占據了。
“昭兒,你知道,那天,當我聽見你彈奏‘胡笳十八拍’的時候,我有多驚訝嗎?”
多倫哲丹不等葉昭兒說話,又說道,似乎他根本不想聽葉昭兒說什麼,隻是想把自己心中的話全說出來似的。
“我生母早喪,奶媽雖然是中原人,可我一直像尊重親生母親一樣尊重她,有我在時,多倫部落任何人都不敢拿她當奶媽,當下人看待。我也曾想,待有朝一日,我能踏平中原的話,定然帶她回到家鄉,與故人團聚,然後再像奉養親生母親一樣為她盡孝!
“雖然她後來沒有等到這一天,可是我卻也在她臨終之前答應了她:即便進攻中原,也不會讓中原再次生靈塗炭!我答應過她,不會傷害中原一草一木,任何一個人!可是——”
多倫哲丹的語氣一頓,倏爾變得格外冷酷,“若是有人因為知道這個秘密,就來算計我的話,我也絕——不——輕——饒!”
“主人——”
葉昭兒的心已經亂作一團,從小到大,她因為深受義父寵愛,所以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感覺,但這一次,她卻從多倫哲丹斬釘截鐵的語氣中,體會到了“害怕”這兩個字的含義。她不知所措的咽了咽喉嚨,似乎這樣能讓她紛亂不已的心境獲得暫時的清醒一樣。
多倫哲丹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她和義父的身份已經暴露——隻是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置他們!
不過,葉昭兒畢竟不是懵懂無知之流,很快的,她就想到了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怎樣才能通知義父,不要再踏進多倫府一步!
“你不用再費心了!”
多倫哲丹冷冷地說道,“早已經有人追上了你的義父,這會兒,他估計是真的死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相信了你們,我以為你們的確是落難到此的父女,我甚至還頗為慶幸,慶幸能找到一個和我奶娘彈琴彈得一樣好的女子!我甚至想,這個女子恐怕就是奶娘冥冥之中,為我安排好的那個姑娘吧?我生長在蠻荒之地,也不懂得什麼風花雪月,可我知道,若是我喜歡了一個女子,必然要好好待她,必然要全心全意的信她。。。。。。但是,你說——”
多倫哲丹令人毫無防備的突然搶上一步,伸出雙手扼住了葉昭兒的脖子,手下卻並未使出十分力氣,隻是盯住葉昭兒的眼睛,陰森森的問道:“她為什麼要騙我?”
“若是你決定了要殺了我們,就不要再問了!”
葉昭兒對多倫哲丹胸中的怨恨之情毫不在意,她在恍惚之中,還覺得有些對不住多倫哲丹:他是個直率坦白的男人,他以為對他好的人都是真的對他好,殊不知這世界上,陽奉陰違的人太多太多!所以她不恨多倫哲丹——誰叫我騙了他呢?不管這欺騙有什麼樣偉大的理由——欺騙了別人總歸是要還的!
“是我對不起你!不管怎樣,是我欺騙你在先,早知如此,我就應該。。。。。。”
話到此處,葉昭兒卻又說不下去了,是呀,應該怎樣?應該拒絕義父的計謀嗎?義父待她如同親生父女,養育之恩終生難報,她如何拒絕?或者應該不對多倫哲丹生起好感?可是生而為人,朝夕相處,誰能不被別人的真情感動呢?
可能,進退兩難,說的就是我吧?
葉昭兒想到此處,不由笑了一笑,抬手撫了撫多倫哲丹的鬢角,輕聲說道:“可惜,可惜我再也不能為你彈琴了!”
多倫哲丹的手劇烈的抖動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想放開葉昭兒,但是葉昭兒卻攥住了他的手腕,冷靜地說道:“若你不殺了我,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隻是主人你要記住,我從來沒有後悔為你彈過琴!”
說完,她便輕輕閉上了雙眼,將多倫哲丹的影子掩映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對不起!”
多倫哲丹想起自己從部落出發之前,在祖先和族人麵前立下的誓言,手終於狠狠的扼了下去!
“對不起——”
隨著這聲呻吟,放在幾案上的古琴琴弦忽然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