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幾回魂夢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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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之後的第一年,皇帝的姐姐珩雲長公主就守寡了。珩雲長公主也是皇後的親女兒,守寡那年,才二十一歲!雖然新皇一直在為長公主物色新的東床佳婿,可天生高冷的珩雲長公主卻是哪個都沒看上眼,直到在敕建大慈恩寺中遇見了行知首座!
大慈恩寺是皇家禦用寺廟,最大的兩座下院一座是行遠首座的達摩院,另一座就是行知為首座的菩提院!行遠和行知都是宏妙禪師喜歡的弟子,所以,宏妙禪師才把接待皇太後和珩雲長公主為先皇祈福的任務交給了菩提院的行知,把接待皇上的任務交給了行遠!
珩雲長公主在菩提院住了三天,第一天,和行知談的是佛、是禪,第二天,談的是詩詞歌賦,第三天,竟以參禪為名,將行知留在了菩提院她休息的禪房之中……
此後,珩雲長公主或者召行知入宮,或者到菩提院與行知相會,珩雲長公主希望行遠能夠還俗,但是貴為皇家之女,就算行知還了俗,皇家能容得他這樣的身份與公主成婚嗎?無奈之下的長公主居然想出了一個極為瘋狂的辦法,拋棄公主的身份,和行知私奔!
陸非聽行遠講到這裏,就算早有心理準備,也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暗暗為長公主的大膽而駭異!
“這件事瞞得也太嚴實了吧?居然宮中上下,從來沒人提起過?”
“長公主自然有自己的府邸居住,而且她和行知素來行事謹慎,外人也是很難察覺的!宮中的人,又如何得知?”
“我說怎麼沒聽兄皇提起過!”
陸非說著,又看了看行遠,道:“如今莫非……宮中已經知道此事?”
“正是!陛下十分震怒,就在殿下離京前夜召見我師父宏妙禪師進宮,我師父也是氣得渾身發抖!”
“他們計劃那麼周全,又是誰走漏的風聲?”
“是皇後娘娘聽說珩雲長公主染病,親自去府上探望,在長公主的臥室裏,發現了行知——那時,長公主其實是要托病為名,找機會和行知一起離開京城的——也是皇後機警,沒有當場點破,卻回宮和陛下說起此事,陛下震怒,去長公主府搜查,卻沒見行知,就召見我師父,要他即日捉拿行知到宮中問罪!”
“行知跑掉了麼?”
“沒有!他是被太後提前一步拿入了宮中!”
“哦?太後捉他難道是為了——”
陸非將話說到一半,凝視著行遠,行遠點了點頭,“太後就是這個道理!她問行知是要死要活?死的話,就把他交給陛下,聽憑處置!要活的話,就要任太後一黨調遣!”
“這麼說,太後已經知道陛下給幽州王寫了密詔?”
“正是!陛下身邊已經被太後安插了眼線!隻是陛下尚且不知而已!”
“那——敢問法師,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宏妙禪師進宮的時候,就是我隨侍在旁的!這前因後果,我雖未親曆,也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禪師才派你來捉拿行知,順便保護陛下的欽差?”
“正是!”
陸非在房中踱了幾步,忽然笑道:“法師剛才還說出家人不打誑語,為什麼卻不告訴我全部實情?”
行遠一怔,暗想:這位殿下年紀不大,怎麼心思如此綿密?當下答道:“貧僧不知道殿下此話何意?”
“你既然才接到禪師的命令,怎麼此前就在街頭救了小王一命?雖然隻是一聲呐喊,小王可早就記住了法師的聲音了!”
行遠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殿下,當日貧僧正在街上化緣,是殿下的車馬經過街頭的時候,正被貧僧看見,貧僧雖然沒有太大見識,對皇家的威儀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猜測車輦中坐的當是皇室親王!而給殿下下書的那位將軍,貧僧看他神色有異,便留心了一些。出家人坐禪坐得久了,對身邊的風吹草動也就更加機敏,所以才出手搭救殿下,也是天緣巧合,殿下合該躲過此厄吧。”
“如此說,倒是小王與你有這個緣分了?”
陸非微微一笑,雙眸與行遠的目光相遇,行遠急忙雙手合十,低頭道:“是殿下當有此福報!”
“那法師今後做何打算?”
“貧僧當遵從師命,繼續捉拿行知!”
“行知既是為陛下的書信而來,恐怕今後還有動作,就請法師隨行小王,同往幽州謁見定國公,說不定到時能在幽州抓住行知!”
“這……”
行遠想了想,道:“貧僧還是自在行走的好,若是有緣,他日定能有再見之期!”
說罷,打了一個稽首,也不等陸非再留,便轉身離去了!
陸非也不再強留,向著行遠的背影深施一禮,暗道:就算他和我說的不是全部實情,看在他屢次搭救我的情分上,我也須忍耐性情,等他自己開口才好!
原來對於行遠的答話,陸非並不完全相信,他最懷疑的是,為什麼行遠對太後和皇帝兩方麵的情況都那麼了解?假如他效忠於陛下的話,太後又如何能讓他知道行知的行蹤?還有那位特立獨行的長公主,那個敢於和公主私通的行知,他們在皇帝和太後的權力之爭中,又打著什麼主意?皇帝給幽州王的密詔中,又寫的是什麼內容呢?
想著想著,陸非就信手拿出了皇帝的密詔,拈在手中掂量把玩起來:如今四下無人,我若是拆開密詔,看一看裏麵的內容——不行!不行——我若拆看了密詔,豈不是有欺君之罪?再說,密詔中無非是寫著要定國公清君側之類的話,想想也是煩了,我且壓住性子,等到了幽州,正式拜見過定國公再做道理!
此刻已過四更,陸非經這一番折騰,已經沒了睡意,隻是歪在枕上閉目休息。
恍惚的,又想起當日在長街遇刺,被行遠搭救之事,忽然心中一動:他說是化緣偶遇,為何出手卻是一柄匕首劍?難道他真的也是跟蹤我而來嗎?
不說陸非在館驛中胡思亂想,單說行遠師父,出了皇家館驛,穿街過巷,直入城邊一座寺廟之中。
這座名為“普樂寺”的廟宇雖然不大,但清淨優雅,大有世外仙苑的風姿。
行遠叩開寺門,和開門的僧侶一徑來到方丈室中。
方丈室隻有兩間屋子大小,樸素整潔,窗前燃著琉璃燈,燈下蒲團之上,一位英姿矯健的中年男子正在打坐。
行遠來到男子麵前,雙手合十道:“大人,末將複命!”
中年男子微微睜開雙目,看了看行遠,溫和的說道:“將軍辛苦了,不知湘王可曾看出什麼破綻?”
“沒有,湘王雖然對末將心存疑慮,卻絕想不到末將與定國公的淵源!”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起身道:“好,那咱們就即刻啟程,趕在湘王到達幽州之前,回到王府。”
行遠躬身,隨著定國公走出普樂寺,想到即將在幽州城和湘王重逢,他的心裏不知為什麼忽然憂慮起來:難不成,師父所說,我一生的劫數,就要應在那位少年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