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沂麵露疑惑，“一個副令官，居然入宮麵聖。這也是樁奇事，難怪你會好奇。”
    “連王爺也不識得？”黎婉若雖說隨口一問，卻也有著自己打算。平日裏，曌帝的事兒，她向來謹言慎行絕不宣揚。隻是這次，徐岩堂與她爹爹的冤獄有關，她不得不這麼隨口一問。
    “朝廷上上下下多少官員，我哪能全都識得。”他拍了拍袍子，往她身旁一坐，“不過，低品級的朝廷官員，遞折子要求麵聖，父皇也不是誰都會見。這事兒的確挺奇怪，你還記得他叫什麼？”
    “奴婢記得，他叫徐……徐岩堂。”
    軒沂挑了挑眉，“有機會倒要會會這位小小的副令官。”
    黎婉若急忙說道，“殿下切不可別胡來，奴婢也就隨口問問。您若是四處去查探，非得把事情鬧大了不可，若被曌帝得知，奴婢可是要被治罪的。”
    “放心。我哪會那麼不知輕重，自然會悄無聲息地查。”軒沂忽而笑道，“再說，過兩日我就要去以沙城，若要做什麼我也不急在這幾日。”
    黎婉若奇問道，“這都要過年了，王爺怎麼還要去以沙城？”
    “這幾年以沙城一直在建造行宮，近日有些工程上的事務要處理。”
    她歪著脖子瞧他，說，“工程上的事務向來是由工部負責，照理說也應該是工部任職的淳王去處理，怎麼會讓你這個戶部的財神爺過去呢？”
    “別提了。”他長歎了口氣，“三哥又病了。”
    黎婉若心頭猛然一滯，被這個突然而來的消息牽動心扉。
    “淳王又病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她盡力裝著平淡的語氣，不急不緩地問。
    “昨個夜裏病下的，也是病得突然。”
    “病得可嚴重？”
    “太醫已經去瞧過，說是要靜養一陣子。如今其他兄弟們都忙得不可開交，父皇瞧來瞧去也隻有我最得閑。所以，我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他又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而笑問，“說吧，新年裏想要什麼新鮮玩意兒，我給你弄來。”
    黎婉若聽到他並無大恙，放下心來，聽軒沂這麼一說，心情也就平複了些，笑道，“給銀子行不行？”
    “你個守財奴，真是沒救了。將來你的夫婿若沒個日進鬥金，你可千萬別嫁。”他笑得直搖頭，“等我回來正好是小年夜，我把以沙城的花海給你帶回來。”
    黎婉若瞪著他，問，“花海也能帶回來？奴婢不信。”
    “你別不信，給我等著。”
    黎婉若笑道，“好呀，奴婢就等著。若是帶不回來，王爺可要賞奴婢一把金葉子。”
    “行。一言為定。”
    自軒沂那日說起淳王病倒已有三日，原本太醫斷症之後並無大礙。卻不知為何在第二日夜裏，淳王的病情突然有反複，持續高燒不退。
    那日夜裏，黎婉若在大昭殿外值夜，子時時分淳王府派人入宮遞折子，祈請曌帝派遣太醫前往府邸。曌帝下命讓太醫院的三大醫首一同前往，接著整夜都沒合眼，一直等著淳王府的消息。
    黎婉若守在曌帝身側，心好似懸在半空，始終放不下來。他早說過再也不吃那裝病的藥丸，理該身子好轉，怎麼又會突然發急病。難不成，是那藥丸的副作用，真的拖垮了身子？
    她不敢再想，仿佛這一夜，她寧願是她死了，也不願他再受那半分痛苦。這煎熬的一夜，終於在卯時之前傳來消息，三大醫首回大昭殿複命。
    淳王的病情已經得到控製，太醫們斷症，應是冬月宮受傷時落下的病根。回到曌都，又沒能好好休養，病情這才發作出來。如今已經穩定了病症，吃上幾貼藥便能好轉。
    曌帝懸著的心終是放了下來，旋又想起前日給淳王看病的太醫，不由大為惱怒。立刻下命撤了那位太醫的官職，宮中太醫署再不錄用。
    雖說是控製住了病情，但淳王依然沒有清醒過來。曌帝這日越想越不安心，便命黎婉若帶著幾大箱名貴中藥去淳王府走一趟。
    黎婉若本就焦心他的病情，曌帝如此一說，她倒也答應地爽快。
    與他之間的不愉快，也似乎煙消雲散，變得不再重要。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終會散盡，也不知會是何時，倒不如隨緣了盡，也算不枉此生。
    搭乘宮中的馬車，一路順暢至極地抵達淳王府。王府門口的小侍，見是宮中的馬車來訪，急忙飛也似地衝進府裏。
    所以，待黎婉若下得馬車，淳王妃丁菲瀾已嫋嫋婷婷地步出王府大門。
    “奴婢拜見王妃。”
    丁菲瀾急忙扶了一把，“上典不用多禮。外頭風大，我們先入府再說。”
    二人並肩舉步進入王府，府裏的仆從爭相望來，全都好奇著曌帝身邊的這位一品女官究竟是何種風采。此時，見她膚白如雪，婀娜多姿，一身行頭竟然不比王妃差多少，不由驚歎不已。
    “王爺的病情如何？”
    丁菲瀾歎了聲氣，“都病了好多天，太醫下了幾貼猛藥，今晨才醒過來的。”
    黎婉若一怔，“王爺醒了？”
    “是。既然父皇讓你過來，你就進去探探，回去也好複命。”
    “好。”
    丁菲瀾領著黎婉若進了一處園子，環境雅致，種著大片竹子。空氣中，飄浮著極淡的檀香，嗅在鼻間猛然陷入愁緒。
    “王爺身子向來不好，所以府裏單獨僻了這麼一處園子，讓他靜養。”
    黎婉若聽丁菲瀾所言，收回紛亂的思緒，微微點了點頭。
    進了屋，撲麵一陣火熱，兩隻火籠燒得極旺，恍如炎夏。滿屋子一股藥味，讓黎婉若有些暈眩。
    屋裏，淳王倚在床榻上閉眸歇著，大世子軒祁守在一旁。
    見丁菲瀾入屋，軒祁悄然起身出了裏屋，向她行禮喚道，“母親。”
    丁菲瀾壓低嗓音，指著身旁的黎婉若，說道，“黎上典奉曌帝的旨意，來探望你父親。”
    軒祁與黎婉若同齡，曾在宮中見過幾回。相貌極似淳王，舉止也是彬彬有禮，黎婉若因著淳王的關係對他印象極好。
    兩個同齡人相見，不免微笑頜首示意。
    “父親剛剛用了藥，已經躺下。”
    黎婉若本想來看看他無恙便是，卻沒想到他醒了。要與他麵對麵相見，她倒是渾身不自在。如今聽他又歇下了，不禁鬆了口氣。
    “那奴婢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她旋身向丁菲瀾笑道，“曌帝命奴婢帶了一些藥材，王妃讓府中小侍從馬車上取來。”
    “有勞黎上典了。”
    黎婉若心急著離開，實因是這屋子裏熟悉的氣味，讓她透不過氣來。
    就在她轉身要走之際，突然聽見裏屋傳來淳王的聲音，“請黎上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