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花落花開年複年 第十五章 悲歡離合總無情(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7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眼看著日子馬上踏入新歲,各司局正忙著準備宮中的各項年貨。這份差事雖看似簡單,卻是各司局掌事最最頭疼的事情。
哪個宮裏的娘娘正得寵,哪個宮裏的主子不可得罪或是無需理睬,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無不是門學問。
全國各地的官府要員在正月之前,皆要入帝都向朝廷呈報當年地方要務。這兩日,進出大昭殿的地方官員,曌帝是應接不暇。
有些非常出名的地方官,或是些有出色政績的官員,一般情況下曌帝都會留他們用膳。以至於各司局在準備年貨物資的同時,還要應付接待這些體麵的大人物。
每年往來的麵孔大同小異,就算是換了官職屬地,基本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除了極少個別被革職的,大都每年能見上一回。
這些年應付慣了,黎婉若倒也處之泰然,分寸有度。朝廷大官見的多了,心怯也就跟著少了,加之在曌帝身邊當差多年,氣度已非當年年少懵懂的時候。
像往常一樣,黎婉若按著慣例奉茶入殿。殿內除了曌帝之外,隻有一名官員在場,而黎婉若並不識得這名官員。
若是曌都本地的官員倒也說得過去,卻偏偏是個外地朝臣,此事便極為罕見。
黎婉若心裏雖然狐疑,麵上並未露出任何神色。
先為曌帝奉了茶和糕點,眸光不經意地掃過,發現曌帝神色嚴峻,雙唇緊抿,情緒似乎有些不高興。黎婉若退到一側,為那位陌生官員奉茶點。
放茶盞時,偷偷瞄過此人,竟發現他有些麵善,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見過。黎婉若自入大昭殿當差以來,可以確定並未見過此人。
端著茶盤,滿懷疑惑地離開,腦海中卻盤旋不去那張陌生且熟悉的臉。
外頭,洪上奉正在教訓虎子,好似在說他方才禦前失儀。見到黎婉若出來,才住了口放過了他。虎子感恩地衝她一笑,急吼吼地走了。
“上奉這是發什麼火呢?”
“別提了,這冒失鬼總不讓人安生。”
黎婉若微微一笑,旋而問道,“今日可是奇怪,曌帝怎麼隻召見了一位官員。”
洪上奉壓低嗓子,“是陳州總督的副令官徐岩堂,今日未時遞的折子入宮。說來也奇怪,曌帝接了折子便讓他進了殿,一直聊到現在。你先前進去,可有察覺什麼。”
黎婉若與洪進忠是曌帝身邊的人,最熟悉曌帝的私隱,平時也經常互相提點,之間說話也是從不打彎。
她搖搖頭,“進去的時候,他們並未交談,隻是覺得曌帝情緒不佳,今日當差可得仔細著些。”
洪上奉頜首應道,“明白了。你去忙你的。”
徐岩堂與曌帝在大昭殿內聊了兩個時辰,曌帝並未留他在宮中用晚膳。據說他離開後,曌帝隻是簡單的用了一碗小米粥,便歇息安置了。
整整一晚上,黎婉若的腦海裏全是這張臉。徐岩堂就好像突然進駐到她心裏的一頭猛獸,攪得她整晚輾轉難眠。
迷迷糊糊中,她陷入混沌夢境,一會兒回到爹娘遇難之時,一會兒又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
南淮總督府依然是她充滿歡樂的家園,亭台樓閣一如從前。爹爹在園中舞劍,娘親作陪一旁煮水烹茶,而姨娘彈的曲子優美動人。
爹爹為人熱忱,府裏客人總是絡繹不絕。往來之人皆是文人墨客,喜談詩詞書畫,不談朝堂政事。
她自小長得漂亮可愛,爹爹也總愛抱著她在朋友麵前炫耀,所以爹爹認識的人,她也大都認得。在她五歲的時候,爹爹有位摯友經常出入府邸,與爹爹探討詩詞。
熱火的時候,竟是一夜無眠,相談到天明。
別說娘親,就連她都不免吃味,總是跑到爹爹的書房吵鬧,非要讓他作陪。
爹爹便老是抱著她,說,“哎呦,我的小閨女不高興了。墨然兄,可不要見怪,我就這麼個獨生女。”
那時,她就會歪著腦袋,打量著這位被爹爹尊稱為墨然兄的叔叔。那張臉,印刻在她腦海裏,隨著時間的遷移逐漸轉淡。
如今,卻突又回到眼前,與某個影像重疊一起。
她猛然驚醒,喘著粗氣,全身汗如雨出。
爹爹的摯友,南淮總督副令官徐岩堂,字墨然。
夢醒來,擊碎現實,讓所有的記憶支離破碎的展現在麵前。
他是爹爹的摯友,夏家落難時,他並未伸出援手。如今,他又成了陳州總督的副令官,回到曌都麵見曌帝。
當年,他不僅是摯友,更是爹爹的副手。如果爹爹當年真的被冤屈獲罪,那麼徐岩堂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作為爹爹的摯友,他不可能選擇沉默,任由爹爹被打成貪贓枉法的罪人。
那麼,爹爹最終獲罪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徐岩堂指證了爹爹的罪行。
他有什麼理由,要把自己的摯友逼到滿門抄斬的境地?
話說他成功檢舉罪行,本應是莫大的功臣。為何曌帝卻打發他待在陳州這種小地方,依然做個小小的副令官?
為何一個小小的副令官,曌帝竟然會鄭重其事地召見他單獨會麵?
究竟為了什麼?
好不容易記起他的身份,卻絲毫沒有幫她遣除懷疑,反而讓她的思緒越發混亂如麻。
突然,有人猛拍她肩膀,把呆坐在湖邊的她驚得一身冷汗。
“王爺,您嚇死奴婢了。”
軒沂哈哈大笑,“做什麼虧心事了,嚇得臉泛白。”
“奴婢哪有做什麼虧心事,不過呆坐在這裏討個悠閑。哪有人像您這樣,猛地跑過來嚇人。”
“好好,是我的錯。”他忙不迭地賠不是,“宮裏頭都忙成那樣了,你還有空偷閑,真是該打。”
“這不是要過年了,奴婢心裏正在草擬,該去給哪些高枝拜碼頭。”
軒沂撲哧一笑,“你可是大昭殿的上典,人家來給你拜碼頭才是。”
她做了個鬼臉,“說得有道理。”
軒沂解開大氅,為她披上,“大冷天的,也不曉得披件厚褂子。”
她拉緊大氅,“往年這時候,曌都向來都是漫天大雪的。今年可奇了怪,都臘月了,天卻不似往年那般冷。”
“冬月宮的雪,你還沒賞夠?”
提起冬月宮,她不免神色恍惚,便轉移話題問道,“對了,王爺可認識陳州總督的副令官?”
軒沂歪著腦袋想了想,“不認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昨日,那位副令官入宮覲見曌帝。奴婢從未見過他,隻是有些好奇便隨口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