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初一，日曌殿夜宴之日。
    除了遠在達陵城的軒沅，其餘皇子均會列席，與渥倫國二皇子紇奚鉞泰，公主紇奚如懿正式會麵。當然，私下會過麵的，已不可考。
    隻聽說，紇奚鉞泰在曌都的這些時日，經常出入各皇子府邸。除了舜王和淳王，幾乎跑遍全城。不過，也聽說他前往七殿下府邸時，被那位混世魔王之稱的七殿下，直接甩了一個閉門羹，把紇奚鉞泰的手下那蘇圖氣得直跳腳。
    聽到這些傳聞，黎婉若不由失笑，想必紇奚鉞泰的臉色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今夜，日曌殿宴請，整個天曌城忙碌非凡。她既要盯著膳房、茶房各司的差事，還要兼顧翠玉軒裏的事情，簡直忙得不可開交。
    忙著倒也無妨，卻偏偏還在園子裏撞上紇奚鉞泰，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黎上典。”
    “奴婢拜見二皇子。”
    紇奚鉞泰微微頜首，“一直聽如懿說，虧得你在宮中費力照拂，在下真是感激不敬。”
    “二皇子客氣了。”
    “這並非客套話。如懿是個什麼脾氣，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在渥倫國時，是出了名的不懂安分。”
    黎婉若暗自腹誹，說得果然沒錯。
    “她向來自由在在慣了的，如今到了天曌城，卻是把她悶壞了。幸好有你陪著，才不至於闖出什麼禍來，不然真要惹出亂來必會難以收場。所以，在下是真心感恩黎上典的。”
    “奴婢分內之事。二皇子不必掛心。”
    紇奚鉞泰遙看遠處宮闕，說道，“有件事情，我倒是真的掛心。我們此番來曌都已有些時日，曌帝卻遲遲未有下詔賜婚，不知有何深意？”
    黎婉若眸光清澈，回道，“曌帝的心意，做奴婢的怎好隨意揣測。遲遲不下詔賜婚，想來是要為公主選一位佳婿吧。公主此生要在窿曌國過一輩子，自然要托付給妥善之人。”
    紇奚鉞泰冷冷笑道，“那可是讓曌帝掛心了。”
    黎婉若不禁想起如懿，想起她淪為一件工具，成為他們男人之間遊戲的砝碼。如此的無辜，如此的不由自主。
    忍不住說道，“既然一切都難以決定，二皇子何不給如懿一次機會，讓她自己抉擇。如貨物一般被贈與，已經夠無辜可憐，難道還不能選一個讓自己看得上的人選。”
    紇奚鉞泰挑眉說道，“難道她選誰，就能是誰？”
    黎婉若目光移向別處，說道，“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卻等成一盤死局，也許隻能用另外一種變通的方法，或許才能解開。”
    紇奚鉞泰怔怔望著她的側影，她似乎所說是為如懿打算，卻又隱隱透露出一絲隱情。他看不透她，她在如此紛雜淩亂的朝局裏，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竟讓他有些好奇。
    “我們當然希望如懿能嫁給良人，隻是更希望能夠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黎婉若冷冷回過頭，“我奉勸二皇子，不要想得太美。”
    話已至此，她能為如懿做的已經做完，至於如懿有沒有這樣的福分，已不是她所能左右。
    她屈膝行禮，轉身要走。
    紇奚鉞泰愣了半刻，大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二皇子還有事要吩咐？”
    紇奚鉞泰頜首說道，“我隻問你一件事。”
    她未出聲，隻是冷冷望著他。
    他略過她的眼神，直接問道，“曌帝可有屬意何人？”
    她微笑浮麵，卻笑而不語。他緊緊逼視，不肯讓步。這個問題問得似乎是如懿的婚事，卻又不免令人浮想聯翩。
    突然，一聲軟綿嗓音遙遙傳來，“黎上典。”
    淳王軒沐正倚著一棵香樟樹，遙立在他們身後，向他們投來詢問的目光。
    紇奚鉞泰微微點頭，說道，“淳王，久仰大名。”
    軒沐報以微笑，說道，“二皇子，久仰大名。”
    兩人遙遙對立，互相寒暄了一番。
    黎婉若急忙尋著機會，說道，“二皇子，奴婢還有差事要辦，先告退了。”
    也不等紇奚鉞泰回應，便匆匆跑向軒沐。軒沐待她走近，與紇奚鉞泰點頭示意了一下，便並肩轉身而去。
    兩人並肩走出很遠，已然瞧不見紇奚鉞泰，黎婉若才猛地鬆了口氣。
    “多謝王爺相救。”
    軒沐淺笑道，“救你？你先前落難了？”
    黎婉若不由點頭，“堪比落難之苦。”
    “難道是為了那句曌帝屬意何人？”
    黎婉若警覺地朝四周掃了一眼，壓低嗓音說道，“在宮中議論此事恐怕不妥。”
    “的確不妥。”他清咳了一聲，“紇奚鉞泰是渥倫國皇子，你與他若是走得太近，不免會引起流言蜚語。尤其是如今朝局敏感之時，你還是處處小心為好。”
    黎婉若歎氣道，“若是能眼不見為淨倒也省心。”
    軒沐接口說道，“黎上典是該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是。”
    黎婉若微微一怔，便想起先前紇奚鉞泰所說兩全其美之事。不由暗中腹誹，這人偷聽壁角倒也罷了，估摸著還聽了許久。聽了許久倒也罷了，卻偏偏聽了許久才開口相救，簡直就是出手及時的典範。
    語氣不由帶著些許小情緒，“是奴婢想得美。”
    他如沐春風地笑起來，似乎並不在意她語氣中透出的不滿情緒。
    “四哥。”
    軒沐轉首，見來人是軒沄，問道，“怎麼那麼久？”
    軒沄緩緩走近，朝黎婉若瞥了眼，回道，“府裏有些事耽擱了。”
    黎婉若屈膝行禮，道，“日曌殿裏還有差事要辦，奴婢先告退了。”
    軒沄頜首應道，“黎上典快些去吧，先前見到七哥正在四處找你，好像有什麼要緊事。”
    黎婉若忙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兩人目送她匆匆走遠，軒沐轉身要走，卻見軒沄遙看那個方向默不出聲。
    便開口問道，“你又再打什麼鬼主意？”
    軒沄回過神，說道，“沒有，四哥你想多了。我們這就去給母妃先請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