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叱吒則風雲變色 第二十一章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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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漸漸冷冽,隨著入冬的腳步,越發刺骨。
黎婉若從和風堂出來,原本因著久別重逢而來的欣悅,卻在同顧女奉的一番言談後,被攪得半滴不剩。今日因著腳傷,曌帝特別賞了一日假,她瞅著這機會便偷溜到和風堂。沒曾想,她不過一日未當差,卻已被推至風口浪尖,再次成了眾矢之的。
昨日,軒沂捆了司徒睿,將他送交衙門法辦。都府衙門的沈慶豐大人見他是軒沂送來懲辦的人,也不審不問,兜頭便是一頓好打。待司徒閥閥主司徒戚心急火燎地趕到衙門,司徒睿差不多去了半條命。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司徒戚立馬捆了那沈慶豐,押到吏部官衙,攜著一眾家眷叫囂示威,要求吏部嚴懲這個胡亂判案的狗官。
司徒閥雖在朝中無一官半職,卻仗著開國功臣的名號,別人也算給點薄麵。吏部當值官員也不敢得罪,立馬拉著刑部一同審了沈慶豐。
起初,沈慶豐也不敢抖出軒沂,想他畢竟是個皇子,母妃又身居高位,比起司徒閥來勢力更大。直到最後用了刑,沈慶豐沒受得幾輪,便爆出了軒沂的名號。
司徒戚見到愛孫去了半條命,哪還管得了對方是誰,揪著沈慶豐迫他招出軒沂法辦司徒睿的緣由。沈慶豐隻曉得片麵,為了保命也隻得胡亂一說。司徒戚一聽,真以為是他那愛孫得罪了軒沂的紅顏,這才遭了這份罪,更是火冒三丈。
第二日,司徒戚便押著沈慶豐上了朝,當著曌帝的麵參了軒沂一本。大致的意思便是,軒沂沉迷女色,因司徒睿言語衝撞了他的紅顏,便仗著皇子身份,命都府衙門將司徒睿屈打成招。
也不曉得司徒戚是從哪兒打聽來的,竟然把黎婉若也參到了曌帝跟前。更恰巧的是,軒沂他今日竟然身體抱恙,並未上朝。
曌帝勃然大怒,一邊命人將軒沂從府中綁來,一邊又好言安撫司徒戚。
不曾想,領命的還未去,軒沂便自個兒來了。來的還不隻他一人,還有兩個仆役,抬著一張椅榻,把軒沂扛了進來。
這場麵,古往今來,恐怕也唯此一遭。
曌帝微帶抽搐的麵頰,竟有些啼笑皆非。
軒沂蒼白著臉,虛弱地回話,把昨日裏的事兒原原本本地奏報上去,委屈地說了自個兒無端端挨了鞭子的慘事。
這會兒,輪到司徒戚傻眼了,簡直被當頭砸了一棍子。心想著,軒沂昨日不過挨了一鞭,今日竟然裝著身受重傷的模樣,不但博了眾人的同情,也把司徒閥給頂在了刀頭上。
幸好,曌帝本就不想鬧大這事兒,便借著誤會的名義,把事情搪塞了過去。
軒沂為他沒能交代清楚,便把司徒睿送交了衙門導致他重傷的事兒,適時地道了歉。堂堂一個皇子,挨了鞭子,卻還當著眾人的麵向司徒戚賠禮,司徒戚想發火也沒理由。隻好紅著老臉,支吾了過去,悻悻然地打道回府。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但黎婉若知道,她的災難恐怕還在後頭。曌後本就對她心存疑慮,如今她又與七殿下牽扯不清,更如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被逼無奈的滋味,她也算是懂了,隻是她沒料到自個兒怎麼就如此背運,什麼慘禍惡事都會無端牽連她。
如今,風言風語已傳得不少,就連不問世事的顧女奉也已略有耳聞,可想而知這深宮後院會是怎樣的一場狂風暴雨。她無意爭什麼,隻想著還她爹娘清白,可為何人人好似與她為敵,令她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平息與軒澤的糾葛,卻偏偏又招來了軒沂的癡纏,更煩惱的是,軒沂絕對要比軒澤更難應付。
“你也早已不是初入宮那會兒,默默無聞倒也無妨。你如今是曌帝跟前的人,又是經曆了一波三折才爬上那位置的,若是出了什麼狀況,那可是整個宮裏頭都要嚼舌根的大事。多少人眼紅著你,巴不得你摔得又狠又慘,瞅著機會便能讓你翻不了身。你的心思我也懂得,想著爬到更近前去,就得時不時地出點風頭,可你也記著,風頭可是把雙刃劍,能給你利益的同時也往往在背後刺著你。”
顧女奉一席話,直切要害,她懂,卻唯有沉默。她沒有太多時間,能任由蹉跎。天曌城處處危機,她怕她一不留神,便成了孤魂。她唯有抓著眼前機遇,就算芒刺在背,也是能走多遠便走多遠。
剛跨入重華門,突然眼前黑影閃過,一具嬌小身形撲入懷中。黎婉若吃驚之餘,急忙退閃,卻聽來人唉喲一聲,跌了個大馬趴。
黎婉若忍著腳痛,定睛望去,那摔得呲牙咧嘴的不是別人,正是上回兒見過的八公主軒玥。她半跪在地上,右手支地,滿臉委屈。
黎婉若忙上前,扶起她,關切問道,“摔疼了沒?”
軒玥抬首,認出是黎婉若,哭喪著臉道,“姐姐壞死了,怎麼不接著人家?”
黎婉若失笑道,“奴婢這路走得好好的,突然撲來個人,當然要躲了。”
軒玥回頭張望幾下,說道,“快走,別在這裏磨嘰。”
拖著黎婉若躲進角落裏,時不時探出身子向外張望,像是躲著什麼人。
黎婉若柔聲問道,“公主,您又闖禍了?”
軒玥氣歪著臉,“你以為我是闖禍胚投胎嗎?”
黎婉若不解地問,“那您是在躲什麼?”
軒玥長長歎了一聲,“我宮裏頭那些宮女唄。”
“為什麼?”
軒玥扳著手指頭,扭捏地說道,“因為……因為我不想練書法。”
“公主為何不想學?”
軒玥靠著磚牆,無奈言道,“還不是教書法的老夫子,沒日沒夜地要我臨摹,我很聽話地臨摹了,可是他又總說我寫得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成天介地批我。我現在見了他就煩,所以不想學。”
“公主不喜歡書法?”
軒玥想了想,搖搖頭,說道,“其實我很喜歡大昭殿裏頭那副明空的字帖,也盼望著哪天能寫這麼一手好字。起初,我可是真心想學,可我一想到那老夫子,就什麼意趣都沒了。”
“那公主可知,那副字帖的出處?”
軒玥搖首表示不知,黎婉若回道,“那副字帖出自薦曌帝,是他當年一統四國,入主曌都之後所書。字,如同人心,唯有心觸筆尖,才能寫出好字。當然好字也絕非一日所成,而是經由不斷書寫練習,方能達到境界。公主既然並不討厭書法,也想達到那書法的意境,卻為何因為討厭老夫子而放棄?公主若想老夫子認同你的書法,那就更應該刻苦練習,讓他刮目相看,而不是選擇逃避放任自己。”
軒玥撅著嘴,歎道,“若是老夫子能像你一樣該多好,我定會好好地學,絕對不會逃課。”
“那可是你說的。”威嚴嗓音兀然響起,驚了黎婉若二人。
黎婉若聽出曌帝的聲音,急忙旋身行禮,“奴婢失禮,請皇上恕罪。”
曌帝眯著眼,笑道,“不怪你,是朕故意聽牆角呢。”
軒玥見到貼身宮女站在曌帝身後,想必曌帝已經知道她逃課的事情,急忙露出乖膩的神情,撲進曌帝懷裏,說道,“父皇,玥兒不是故意逃課的。”
“行了。”曌帝戳了她額頭,笑道,“剛才可是你說的,若是由她教你書法,你一定會好好地學。”
軒玥頜首說道,“那是當然。先生好,學生自然好。”
“好。”曌帝衝黎婉若說道,“從明日起,每日未時,朕命你教授八公主書法。”
黎婉若屈膝行禮,回道,“奴婢不敢,奴婢這些斤兩怎敢教授公主,請皇上收回成命。”
軒玥拽住她袖子,求道,“教我嘛,教我,我隻要你教。”
黎婉若一時哭笑不得,心想,麻煩怎麼就跟她杠上了,來了也就算了,卻偏偏是接踵而來。
曌帝淡淡說道,“你的書法功底也是公認的,若非如此,朕也不會讓你教。你的斤兩,教她也算是綽綽有餘,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曌帝如此一說,黎婉若也不好再推脫,隻好應道,“那奴婢就厚著臉皮,接下這差事了。”
曌帝失笑,說道,“朕會時常抽查軒玥的功課,若是沒有進步,軒玥和你都要受罰。”
軒玥吐著舌,笑道,“嗯,玥兒一定好好學。”
說罷,拉著黎婉若的手,滿麵春風笑意。
黎婉若黯然神傷,想必這又是曌帝的懲戒,表麵雖是榮耀,背地裏卻是招招要她性命。抬首,見曌帝眸光微閃,透著精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