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叱吒則風雲變色  第二十章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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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添香館上上下下,何人不知窿瞾國的七殿下是位風流少年。上至管事,下至婢女廚子,各個清楚他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風流韻事。
    能在繁花似錦的天子腳下,被稱作風流公子的,曌都裏也就三人。一位是被江湖女俠追求,因不堪其擾而不惜隱姓埋名的舒雅軒幕後老板陸子遊。一位是寧要風花雪月不願踏入仕途,而被門閥世家逐出家門的祁閥三少爺堪稱曌都才子的祁燃。還有一位當然便是曌帝的這位七皇子軒沂,他的風流韻事已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最最令人記憶猶新的,便是兩年前,與添香館的舞姬柳宿的一番情意了。那柳素生得貌美,舞技更是能與飛月媲美。隻是為人冷豔,不屑與達官顯貴相交。七殿下對她一見之下念念不忘,每夜流連在添香館極盡討好,珠寶美服日日如流水一般送至柳宿跟前。七殿下聽聞柳宿偏愛字畫,便各地搜羅名家名畫,投其所好。
    結果,再美再冷的人,也終是經不起這潮水一般的攻勢。七殿下如願抱得美人,成就一段風月場所的佳話。祁燃當年一句人不風流枉少年,真真是訴盡皇家公子們的風流本性。
    隻可惜這番恩愛好景不長,兩人如膠似漆還不過半月,七殿下便沒了往日熱情,漸漸疏離了柳宿。柳宿終日以淚洗麵,不複往日風采,卻反倒招了七殿下的嫌。柳宿不惜放下身段登門哭求,卻被七王妃林芊芊狠狠羞辱了一番。悲憤之下,投身鷥鷺河,震驚整個曌都。
    事情轟轟烈烈地傳了大半年才算平息,七殿下本性不改依然流連在脂粉堆中,可憐了投河自盡的柳素終是被人遺忘在了歲月長河中。
    所以,大家夥都知道,七殿下縱然歡喜,卻也自製,不會失了該有的分寸。這是皇子身份的尊貴,所不容損毀的限度。
    可是,今日自打七殿下步入添香館,上上下下所有人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有這麼一種說法,也許,留有分寸是未曾歡喜到極致,真正用了心卻又如何自製。
    七殿下打橫抱著位姑娘進了添香館,手勢輕柔深怕傷了她。而他麵上焦慮擔憂的不安神色,卻是眾人從所未見的千古奇觀。
    煙寒聽聞七殿下此刻到了館中,也不由驚愣,匆忙撩著裙擺趕到暖閣。一入門,便瞧見一名少女端坐在軟榻上,垂首低視。
    七殿下正跪伏在她腳邊,輕柔地握著那少女的腳踝細看。那身姿,那神情,簡直無法令她相信,這位就是窿瞾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七殿下,這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煙寒低著嗓子,笑嗬嗬地走近二人。
    軒沂抬首,急問,“大夫來了沒?”
    煙寒一愣,問道,“什麼大夫?”
    軒沂衝著煙寒身後的仆役,喊道,“已經差了齊六去請大夫,你快些到門口候著,大夫一到趕緊領來。”
    說罷,回頭道,“你可忍著些。”
    煙寒將視線從軒沂身上移向那少女,此刻那少女正仰著頭與她對視,稚嫩的臉蛋卻已能瞧出那了不得的傾國之貌。
    少女的眼瞳黑幽深邃,定定地打量著煙寒,眸華裏閃著疑惑不解。
    煙寒笑問,“這是傷著哪兒了?打不打緊?”
    少女微微搖首,正要同軒沂說話,外頭便傳來齊六的叫聲。
    “大夫來了。”
    軒沂大步而出,拉著半百的老大夫,旋風般地閃了進來。
    “快瞧瞧姑娘的腳,先前崴了,許是傷了筋骨。”
    老大夫一通忙亂,細細查看了少女的腳踝之後,說道,“是傷到筋骨了,近日少走動。我店裏有藥膏,每日塗抹,十日便能好。”
    軒沂聽罷這才放下心來,吩咐道,“齊六,你同大夫回去取了藥膏來。”
    “是。”
    老大夫背著藥箱,正要同齊六出門,卻聽那少女輕聲細語地說道,“大夫,也請替七殿下瞧瞧,先前背上挨了一鞭,應該傷的挺重。”
    煙寒當下一驚,急忙拉著軒沂坐下,問道,“誰如此大膽,竟敢對你動手?”
    軒沂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道,“一個小刁民,不足掛齒。”
    齊六上前替他解了外袍,老大夫近前瞧了瞧,說道,“還好未傷到,不過是條淤青,一並抹了活血化瘀的藥膏便可。”
    軒沂點點頭,係上衣衫,說道,“你們去吧。”
    齊六領著老大夫出了門,另有婢女沏了茶奉上,便退了出去。
    煙寒坐在一旁,對那少女說道,“姑娘,如何稱呼?”
    那少女淡淡一笑,“我叫黎婉若。”
    “真是個好名字。”煙寒輕笑,“我叫煙寒,是這裏的管事。”
    二人頜首淺笑,煙寒轉對軒沂說,“今日可算得上奇事,你挨了鞭子不說,竟然還帶了個姑娘家到添香館來,鬧得人仰馬翻的。”
    黎婉若挑眉問道,“添香館是做什麼的?”
    煙寒嫵媚笑道,“青樓啊。”
    黎婉若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羞澀地掃了軒沂一眼,垂首不敢直視。
    軒沂急忙解釋道,“這是我二舅的產業,不過是離得最近,這才來的。平日裏,我可不常來這種地方。”
    煙寒見他這般慌亂解釋,一下子便清楚了這少女在軒沂心中的分量。
    她柔聲問道,“姑娘這是瞧不起咱們這地方,還是……瞧不起咱們這些賣笑的人?”
    黎婉若臻首輕抬,小嘴微啟,“這世上本無貴賤之分,又何來貴賤之地。若說真有貴賤區別,不過是人心而已。人各有天命,若非被逼無奈,誰又願意賣笑苟活。況且古往今來,青樓之中也不乏才情女子,好似前晉衛國那位舞姬名喚嚴顏,便是個通曉詩經,能歌善舞的才女。多少文人墨客拜倒在她裙下,為其風采神魂顛倒。輕賤,不過是那些深閨怨婦尊嚴的把持,對男人來說,更是言不由衷的掩飾。我倒是覺得,比起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青樓女子更值得敬佩。”
    一席話,高低起伏,抑揚頓挫,句句透人心肺。
    軒沂目瞪口呆,怔怔說道,“你……你竟然知道嚴顏,誰告訴你的?”
    黎婉若失笑,說道,“嚴顏寫給李生的十絕書,是我的最愛。話說一個女子愛到極致時,卻還能辨別是非,知曉李生為人本性,適時放手,以十絕書作別,此乃奇女子也。”
    軒沂瞪眼,說道,“真真該死,你爹也不管著你,竟讓你看了這些荒唐書。這些話,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往後可別到處宣揚。”
    黎婉若見他一副尷尬神情,不由笑說,“言不由衷。”
    軒沂聽罷,氣不打一處來,端起桌上茶盞猛灌了口茶水。
    煙寒失神地望著黎婉若,心下不禁對她又愛又憐。不過十二年華的少女,怎的如此深明大義,所言所行皆已超乎她年歲所應有的大度穩重。七殿下對她這般上心,也屬情理之中。
    見黎婉若投來目光,淺笑道,“姑娘這番話,放在外頭可說是驚世駭俗,但對我們這些青樓妓子而言,卻算得上是知己。煙寒願與姑娘姐妹相稱,不知可否?”
    軒沂乓的一聲放下茶盞,說道,“荒謬。她是大昭殿裏的司奉,怎能與你姐妹相稱。煙寒,別逾越了身份。”
    煙寒知曉軒沂脾性,也不著惱,說道,“要是在外頭,煙寒也不會逾矩,這姐妹之稱不過是私下裏,除了殿下,不會再讓他人知曉。”
    軒沂還想著反對,卻聽黎婉若說道,“我家中隻有一兄長,還正缺一位姐姐呢。”
    說罷,緩緩起身俯身一揖,“請姐姐受婉婉一拜。”
    煙寒起身回禮,“這性子,我可真心喜歡。”
    兩人相視對笑,一旁的軒沂搖首苦歎,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可不是天大的笑話。回首見她笑得恣意,全然沒有宮中的拘謹。想到這是在宮外,也該有她適齡的任性與張揚,當下便也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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