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誅靈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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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姝話音一落。
鬼琴便迅速收掉纏在她袖子上的弦,琴身猛地彈到空中,破窗飛去。
平時裏性甚靦腆的鬼琴甚有這般急燎的時候,今日是怎麼了?
未及多想,他便跟莊姝神女隨著鬼琴一起跑了出去。
聞得動靜的孟含章和月揚風也都從屋中走了出來。
孟含章見他神色慌張,忙不迭地就躍到他的身邊,語氣微含了緊張:“發生何事?’
月棲川喘著氣指著檀香台道:”快,快追過去。“
孟含章聞言,沒再說什麼,為了節省時間,攬著月棲川,念了個什麼訣,瞬間便挪至檀香台底部。
月棲川站定後,既驚訝又佩服地望著他道:“這招“移形換影”可難了,你又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孟含章平淡道:“十二歲!“
月棲川道:”以前怎未見你使過。“
孟含章本攬著他的身垂回自己身側,盯著他道:“自你我相識,多半時間是在煙花柳地,你教我如何使?”
月棲川曬笑一下,吐了吐舌頭,去看這處的形容。
檀香台的整個底部空間頗大,四周的牆麵是一整塊巨大的白雲母石鑿空了做的,光滑無比,瑩然生冷。
與支撐整個檀香台的柱子一樣,這裏也被刻上了許多的篆文,歪歪扭扭的,似是某種咒文。
孟含章走過去,以指腹壓著那些看起來頗是詭異的鬼符文,道:“竟是極厲害的誅靈咒。”
他回頭,月棲川正朝他這裏走來,便將劍鞘上移三寸,霜白的劍氣掠如雪片似的掠向月棲川,將他逼退數步,眼看就要栽倒。孟含章身形移轉間,已是穩穩托住了他的腰身。
月棲川半倚在他身上,不知怎地,竟想起那夜孟含章被莊姝的藥作弄時的光景。兩頰發燙,忙將他推開些許,指著那雲母牆麵道:”你方才是看到裏麵的東西了麼?“
孟含章的目光自他耳後那一點酡紅上移開,盯著那麵牆道:“我能感覺到這牆後禁錮著一股仙靈之力。”
月棲川磨了磨牙,道:‘既是仙靈之力,方才你為何要動用劍氣將我逼開,害我差點摔跟頭。”
孟含章手負於身後,咪了眼:“我不是也扶住你了麼?”
“還是。”孟含章往他那裏挪了挪,突然伸手緊摟住他的腰,微微一笑:“還是嫌我不夠用力,讓你誤會自己真的會摔倒。“
月棲川瞪著他:“孟含章,你知道你這樣現在很像什麼嗎?”
孟含章道:“什麼?”
月棲川拔開腰上的手,沒好氣道:“登徒子。”
孟含章對於他的形容略帶不滿,忍不住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月棲川無名火起,揪著孟含章的衣領咬牙道:“孟扶搖,明明方才摸我腰的人是你,你還生氣了,你怎麼就這麼霸道。“
”咳、咳。“隨著兩聲清咳,月揚風和莊姝神女一前後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月揚風瞥了一眼孟含章和月棲川,哼道:“奉勸兩位還是適可而止一些,傷風敗俗。”
莊姝神女一雙秋水橫波般的妙目在他倆身上滴溜溜地轉了轉,而後落在孟含章身上,嘖聲道:“前幾日未曾仔細瞧,今日細品,這位孟宗首當真是”岩岩孤鬆,矯矯不群“的人物。”
她半透明的身體此時愈加稀薄,倒不改骨子裏的灑脫不羈,悠悠然飄到孟含章的身前,纖手一點他的胸口,嬌笑道:“若然我仙體得回,我便不做這神仙,嫁了你去,如何?”
孟含章淡瞥她一眼,道:“可惜在下於品鑒古玩一事上素來不精。”
月棲川掌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不成想,孟含章損起人來竟是這般的辣人。
莊姝神女討了個沒趣,橫了一眼笑得不能自己的月棲川。
在與封漠的你來我往中,這種程度的嘲壓根就不算什麼。
“阿川,與你素來形影不離的琴呢?”月棲川在旁觀望了半天的鬥嘴,突然出聲詢問。
月棲川被他那句“阿川”震得腦中嗡地一下炸開了。
小時候,父母和兄長都是這般呢稱他的。
自打父親過世,便沒有人再用這兩個字喚過他。
這句“阿川”恍如隔世,教他直想淚流滿麵。
月揚風觀他神情,意識到自己失口。忙將臉板起,聲調也抬高了幾分:“月棲川,你的那把古怪的琴呢?去哪裏了?”
月棲川想著鬼琴行蹤,略一思付,指著雲母牆道:“大約是在裏麵。”
月揚風隨著他的手看向牆麵,詫異:“為何沒有半點動靜。”
莊姝神女道:“這是昆侖神石,但凡在外麵罩上那麼一塊。別說是人的說話聲,便是雷母使出十分力打出的雷,也能將之消解於無形。”
月揚風哦道:“原來如此。”
莊姝女神攤手道:“大家就在外麵等吧。”
月棲川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打量著莊姝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會來的?”
莊姝愣了一下,而後拈一個蘭花樣的手勢道:“我是神仙,能掐會算。”
月棲川不信道:“再能掐會算,也不至巧合到如此地步,你就怎知我能幫到你?”
莊姝嗤笑:“你背著名震天地兩界的“縛鬼琴”招搖過市,我能不知道才是怪事。”
月棲川喃道:“聞名天地兩界。”
莊姝疑道:“你不知這縛鬼琴是何來曆?不知他為何變成了這縛鬼琴麼?”
月棲川想起自已還陽時的光景,便道:“當然知道。”
莊姝看著搖了搖頭,深歎口氣,心道“月棲川啊月棲川,也不知攤上他,是禍是福呢?這人,連西王母都要讓他三分的。”
眾人等了些時候,還是不聞半點動靜,不由的有些焦慮。
孟含章許是也有些不耐,反手按住肩頭無念道:“我助他一臂之力。”
說話間,無念出鞘。
劍身變得前尖後闊,豎著立起。如雪山上凍得最堅硬的冰棱,撲籟著無數的冰晶雪花朝那牆麵劈去。
本來堅硬的雲母石被白茫茫的劍氣連續的攻擊壓得受不住,竟然裂開了一道細縫。
莊姝神女不由愣征,看著那劍喃聲道:“這劍……。”
月揚風也心下暗凜:“不愧是天下劍宗之首,竟有這等實力。”
孟含章收回劍。
一團綠色的霧氣慘嚎著擠了出來。
莊姝神女臉色一變,看著那道綠傷慢慢凝結成形。
那五官是封漠的。
他痛苦地扭動著自己不成實形的軀體,一個勁道:“讓我魂飛魄散吧,讓我魂飛魄散吧。”
此時,鬼琴也擠了出來,琴身上沾滿了水漬。
他有氣無力地飛回到月棲川背上,虛弱道:“也不知誰這般歹毒,將他屍身施了法,讓他永世不得超生。我費了半天的力氣,才將他身上的毒咒清除殆盡,他現在這樣,算是比較清醒的。”
“莊姝女神。”鬼琴喚了一聲,身子一抖,從中抖出本殘黃不堪的線裝帛書來,然後就暈趴在了月棲川肩頭。
莊姝看到那本帛書的瞬間,一雙腳猶如踩在刀鋒火焰上那般難捱。
她到底是走了過去,撿起那本書。
扉頁上,一行峻冷遒勁的字體映入眼簾。
“姝姝愛妻手贈吾於癸酉年驚蟄”
莊姝從來以為自己都是天上地上最逍遙的神仙,而對於人世間的人,人世間的事。皆可戲耍,皆可拋卻。不過是她壽與天齊的日子裏,無聊的消遣罷了。
這本戲文,是那夜封漠急急塞進枕席之下,她未及去認真去翻一翻,看一看的。
有個人,很早以前便笑著看著她在玩鬧。
“姝姝愛妻,姝姝愛妻。”哪怕死後屍身被荼毒,他始終將這本寫著“姝姝愛妻”四字的戲文緊緊攥在身邊。
直到現在,被旁人找出來。
“封漠,原來負心的人是我,是我啊!”莊姝緊緊地抱著那本寫著“姝姝愛妻”的戲本,轉身跑向痛苦掙紮的封漠惡魂,讓自己的傀儡靈與他緊緊糾纏在一起。
被封的仙體受到傀儡靈的召喚,被剝離的仙體亦從縫隙裏一點一點地滲出。慢慢地,彙成一個另一個莊姝。與那傀儡靈一起擁抱住了封漠,使得原本綠霧環體的封漠恢複到正常人的模樣。
鬼琴琴身上一根弦“嘭”地斷開。
封漠魂魄與莊姝神女的仙體相視一笑。
團團光芒中,封漠的魂魄仿似有了實體般,音容笑貌愈加深刻。
“來世,你來鬧我吧。”
“不,還是你繼續鬧我吧。因為,我更喜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