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還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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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以風流著稱的南陵琴門九公子月棲川死了。
被仇家亂刀砍死在街集之上,砍死了尚不解恨,竟將他的屍身拎至一處荒涼之地,燒了。
月棲川的魂兒在被燒之前出了竅,借著一縷細風悠悠蕩蕩地掛在半空中。蹵著鬼眉,睜著鬼眼,一眼不落將那陌生壯漢是如何燒完了他的屍身還不解恨,不顧殘火尚溫,抓著他的骨灰,邊咆哮邊狂笑邊揚灑道:“讓你搞我女人,讓你搞我女人。”
月棲川鬼眉擰成個川字,思來想去,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搞了那個女人,才教這壯漢恨他到如斯地步,連具完好屍骨都不留給他。最惡心的是竟拿他骨灰葬了他腹廟,鬼心裏湧上一股強澀,魂在風中不由得哆嗦了哆嗦。
到底是哪個女人呐?他在小風中左右蕩著細想了半天,終因身畔的鶯蝶太多,亂花迷眼,終究也不知是到底折了那朵有主之花,才落得個這麼一個下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若是死在那位絕色佳人的床上,倒是應了這兩句詩的景兒,忒風流忒快活。現實卻是被這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一通亂刀砍沒了命,忒憋屈。
“哎,我就這麼死了麼?”他幽森地歎了口鬼氣。
正感慨著以後不能和他的那些美人們再花前月下時,便被一對黑漆漆涼嗖嗖的鉤子鉤到了森羅寶殿。
這森羅寶殿果如傳說中的一樣,鬼氣森森。
那閻王和判官倒不似傳說中那般凶神惡煞。
丹座之上的閻王著了一身黑色衣袍,頭冠同色冕旒,此時正托著腮懶洋洋的看著他,麵皮頗白淨,倒像讀書人。
下側坐著的判官看著很是瘦削,蓄了兩撮山羊胡,一雙老鼠眼滴溜溜的亂轉,一看就是精明人。
“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判官翻著生死薄,對著他的臉看了又看。
月棲川心道:既是你們府勾了我來,那生死薄上自有我的前世今生,何以還要這般盤問,真是怪哉!
疑惑歸疑惑,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南陵琴門月棲川!"
判官用詭異的眼神看了看他,又翻了翻那本生死薄,自椅上站起,走到托著腮作寐狀的閻王跟前兒,把他戳醒了,邊看月棲川邊在閻王耳邊低語了幾句。
閻王聽他耳語片刻,眉頭微蹵起來,拿起那本生死薄,翻了又翻,嘀咕道:“生死薄上怎會無此人之生平。”
月也甚是好奇,便不由自主地步上台階湊了過去和他們一道看。
許是他過高的身軀擋了閻王的視線,投下一片陰暗來,驚著了閻王,閻王抬起了頭,瞪著他斥道:“誰讓你上來的,下去!”
被他這般一喝,月棲川從高台上跳了下去,重走到原先的位置垂手站好。
“月棲川。”閻王捧著那本生死薄,對著他的臉看了又看。
月棲川嗯一聲。
“你用琴不是很厲害的麼,怎地會被人如此輕易地……殺了?"閻王有些鄙視地瞥著他問道。
月棲川攤手:“琴被偷了。”
心裏嘀咕,若非九思去向不明,他如何會死得這般窩囊。
閻王無語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合上那本生死薄,打了個嗬欠道:“說說你死時情狀罷。”
月棲川嘴角抽了抽,便一五一十將自己如何被害的經過巨細無比地道了一遍。
他說完,甚有些憋屈地道:“算起來,我也算是一個枉死鬼,不知我這樣的,下一世能否投個好人家?”
閻王不打瞌睡了,伸出一根指頭指著他怒道:“你這世投得還不好麼?你爹是名滿天下的琴門教首,你娘是閉月羞花的名門淑媛。你堂堂琴門的九公子自個兒嫖妓嫖過了火,作死成這樣,還指望來世投好胎,沒門!”
月棲川:“……”
月棲川不死心地指著忤在高台兩側牛頭馬麵道:“鄙人的作風問題似乎跟我死的十分之委屈冤枉並不能攪為一談。你是掌管天下生死六道輪回的閻王,須得對每個鬼都要保持公平公正公允才可,在下雖然浪蕩了些,自問生前從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是以,閻君你不能這般以你個人的好惡來決定我的來世。”
丹座下兩邊站著的牛頭馬麵跟過年的門神似的木著一張沒有任何生氣卻瞧起來甚凶煞的臉,歪著頭看他。
“你敢頂撞本座!”閻王氣極,呲著牙將那生死薄狠狠朝他頭部擲了過去。
月棲川鬼身矯健地一閃,躲了。
判官大叫“不好”,從高台上縱身躍下,去拾掉在地上的生死薄。
月棲川暗道:方才他們二位便鬼鬼祟祟地拿著這生死薄嘀咕了半天,誰知道裏麵有沒有什麼貓膩。
便在判官趕來之前,將生死薄搶在了手裏,快速翻覽起來。
一本翻完,這生死薄上竟無他之名姓,那閻王又是如何知這世生平呢?
鬼手不住地發起抖來,生死薄也從他手中滑落。
這薄如此之薄,難不成這薄不隻一本麼?
判官撿起地上的生死薄,捋著山羊胡道:“你多想了,生死薄隻有一本。”
判官說完,便回頭瞧了一眼閻王,閻王擺了一下手,又咪了過去,判官回頭掬笑地看著月棲川道:“我說這位月公子,咱們商量個事兒可好?”
月棲川眼珠子一轉,道:“何事?”
判官笑意更深了:“月公子你是想重回陽世為人呢?還是想當一隻枉死鬼?”
月棲川看看自己虛無飄渺的身體,挑眉道:“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還想回去做人。”
閻王的眼神越發的放亮起來:“若現下有個讓你重見天日的機會,你可願意?”
月棲川不可置信地看著判官,暗自付度這話的可靠性。
“你不願意?”閻王的聲音突然冷冷響起。
月棲川心道:我什麼也沒說,你個小白臉就怎知我不願意。
”哼!”閻王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本殿是看你齊整才給你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換成別的人,可未必有這樣的機遇,居然還敢腹誹本殿。”他又哼了一聲,歪回椅子裏,眸光有意無意地掃了掃判官。
判官會意,笑嗬嗬地搭上月棲川的肩,將我他扭了半圈,背對著閻王,低聲道:”不瞞月公子,前些日子,閻王在人間的好友孟先生的愛徒被魔物吃了魂魄,死了。他的這位愛徒品貌資質皆是一等一的好,老先生悲痛不已,食難下咽,是以來求閻王……。”
“你們是想借我的魂為他續命。”月棲川打斷了判官的話,蹙著眉道。
判官嘿嘿一笑:“你借他軀殼還陽,他借你魂魄複生,於你於他都是美事一樁,何樂而不為?”
月棲川挑眉道:“我若不願呢?”
“那就把他扔進畜生道吧,正巧那誰家的老母豬剛懷……。”閻王在背後突然插了一句。
“我願意。”月棲川忙截斷他的話,轉過身,一臉誠懇地看著閻王。
判官亦轉身,朝閻王一眨眼。便攬著月棲川走到一道泛著藍光的鏡門前,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本書和一把琴,塞進他手裏:“轉魂之體因魂魄和軀殼分屬不同的人,會互相排斥,是以最多能活十年。”
“什麼?”月棲川猛地睜大了眼,愕然地看著判官,踏進鏡門的腳登時僵了。
判官猛地一推他。
“你若想長命百歲,就找出這本書譜上畫著的七個厲鬼,並用這把縛鬼琴將其一一擊殺,可為你續命……”
什麼跟什麼。
月棲川還沒弄明白這閻王究竟是幾個意思,便被鏡門後的大風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