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北風徘徊，天氣肅清，繁霜霏霏。枯黃的樹葉被寒風卷著沒入塵土，天邊的陰雲侵染著天空，入目皆是一片壓抑的灰霾。路修遠抱胸靠著書櫃站著，喬辰單手撐著額頭坐在椅子上，陳虎坐在沙發上拳頭緊握，他的身邊，一個長發飄逸，麵容秀美的男人正在痛苦著講述著，這人正是夜店午夜以前的經理袁華。
    “喬少，我真是忍不下去了啊，喬寅接手午夜之後，對那些兄弟是打的打，罵的罵，不到半年，光是打殘了的就有好幾個。柳柳您還記得吧，他被喬寅送給白天賜，生生給玩死了，柳柳當初也是您的人啊，就這麼死了……”
    喬辰聽見袁華已經開始說這些，皺著眉使勁瞪了他一眼，但是沉浸在自己情緒裏袁華完全沒有意識到，繼續說著：“半年前，喬寅也不知道怎麼了，開始玩場子裏的男公關，喬寅為了一個男孩兒，跟白天賜扛上了，那陣子白天賜明裏暗裏沒少折騰午夜，這事兒最後還是三少給擺平的。可是誰想到，前陣子他又開始變著法的折騰我，我是真忍不了了，喬少，我真沒辦法啊，您辛辛苦苦做起來的午夜，不能眼睜睜的就這樣讓他給毀了啊……”
    路修遠冷眼看著，這個袁華模樣可人，這眉頭一皺，眼裏帶淚的風情，就是自己看了都不由得心生憐惜。但是，一旦想起這人以前是喬辰的手下，他就一點兒都不憐惜了，再聽著他說的那些話，路修遠隻覺得喬寅這手下的真是輕。
    路修遠看看手表，已經一個小時了，他的耐心已經足夠了。這個袁華，用這種可憐巴巴的語氣在這兒訴苦，他已經聽夠了。喬寅折磨他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現在坐在這裏跟喬辰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讓喬辰給他報仇麼？開玩笑，自己用了這麼大力氣才讓喬辰好好跟著自己往正路上走，怎麼可能因為他一個人，就前功盡棄。這個袁華算個屁！
    路修遠趁著袁華用紙巾擦眼角的一個空當，插了一句嘴說：“喬辰，你把李隊叫來。”
    袁華不認識路修遠，但是這個從他進來就一直在喬少身邊，氣勢不強，但是存在感不容讓人忽視，並且敢直呼喬少姓名的男人，著實讓他十分好奇與驚訝。跟在喬辰身邊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有誰敢這樣指使喬少。
    還沒有等喬辰表態，陳虎就叫著：“不行，不能把他交出去。”
    路修遠冷著眼說：“你難道還要喬辰幫他打回去？”
    聽到路修遠的話，袁華悄悄抬眼看了喬少一眼，眼中帶著些許的期待。陳虎則愣了一下，他知道現在喬少手裏已經沒有勢力了，那些忠心跟著他的兄弟，現在大部分都被路修遠編進物業公司或者跟著張朔在外麵跑。但是，他覺得喬少不能就這樣不管袁華。
    “就……就是不行……”
    路修遠敏銳的注意到袁華的眼神，冷笑一聲，說：“陳虎，你不會是被他那可憐模樣勾引了吧。”
    袁華眼中閃著絲絲淚光，看著喬辰說：“我……喬少，我真是沒有辦法了啊……”
    路修遠瞥了袁華一眼，說：“不找李隊也成，把喬寅叫來吧。”
    聽到路修遠要找喬寅，袁華臉色一變，眼睛裏帶著深深的恐懼。他咬咬牙，心中暗自一狠，哭訴到：“喬少，喬少您可要救救我啊，我打傷了喬寅的人跑出來，現在喬寅恨不得扒了我的皮，看在我也伺候過您……”
    “你TM給老子閉嘴！”
    喬辰的火氣嚇住了袁華，讓他住了嘴。
    路修遠瞥了喬辰一眼，站直身子跨了一步走到了袁華麵前，修長的手指用力捏住袁華的下巴，一雙透著寒氣的眼睛直直的逼向袁華，說：“接著說，你伺候了喬辰多長時間，都是怎麼伺候的？”
    袁華戰戰兢兢的看著路修遠，不得不說這個陌生男人的樣貌很英俊迷人，但是他那眼神太駭人，帶給他的震懾甚至比喬寅還要強烈。
    喬辰揉著腦仁，頭疼的不行。
    “路修遠，你別這樣。”
    路修遠看了喬辰一眼，鬆開手，他力氣有些大，把袁華推得有些歪斜。
    “我TM算是聽明白了，喬辰，這是你以前的小情兒找你庇護來了，你自己解決吧，我管不了，也不管了！”
    路修遠摔門而去，喬辰緊張的站起來要追，但是看著還在一邊的袁華和陳虎，他歎了一句：“操，這TM都什麼事兒！”
    接著，喬辰對陳虎說：“虎子，你給我把他看好了。”
    說完，喬辰也出了門。
    袁華看著眼前突變的局勢，有些愣，他怔怔的問陳虎：“虎哥，喬少怎麼了？”
    陳虎也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看著袁華皺著眉頭，發現自己把袁華帶來見喬少是做的最錯的一個決定。袁華以前跟喬少的事，他怎麼就給忘了呢！
    一口氣跑到公司大門口，冬天凜冽的風吹來，路修遠覺得腦子清醒了一些，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失控。
    “路修遠！”
    喬辰跟著跑出了公司，一把抱住了寒風中路修遠。
    “修遠，你要是生氣，就打我一頓，別走行不行。”
    路修遠用力掙脫開，橫著眼說：“不走難道還看著你們敘舊情？”
    “我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說出來……”
    “哈……難不成你還想婉轉訴衷腸？”
    “沒有，我……”喬辰語竭，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說：“我以前是過的亂，但是我現在心裏隻有你一個！”
    路修遠完全沒有想到喬辰竟然會自己扇自己一個巴掌，他完全愣住了。
    “你……”
    “修遠，你打我罵我，但是你別跑成不成，我真受不了你再這麼跑一次。”
    路修遠歎了一口氣，伸手摸摸喬辰的臉頰，抱住了他。
    “修遠，外麵冷，咱們回去吧。”
    “你屋裏那位怎麼解決？”
    “你說，都聽你的。”
    “叫李隊過來。”
    “好，叫李楊來。但是，我能問問原因麼？”
    路修遠的手在喬辰的後背上掐了一下說：“你TM也被他那兩句梨花帶雨給勾引了？”
    “疼……”
    “不疼你想不明白。”路修遠說，“你沒聽見白天賜跟喬寅起衝突了麼，袁華那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兒麼，你把他給李楊，李楊得感謝你八輩子祖宗。”
    “呃……”
    “喬辰，今天冬天是冷，但是你腦子也不至於凍傻了吧。袁華以前是你的人，他當初不跟你走，還能在喬寅手底下活下來，難道就靠他那皮相？”
    喬辰想了想，說：“袁華以前手裏有兩條禁藥的線，不是毒品，隻是一般致幻劑。”注意到路修遠身子一緊，他連忙解釋到：“我自己不幹這事兒，但是我沒有辦法斷了手下人的發財路。”
    “唉……讓李隊自己查吧，說不定袁華能給他個驚喜，跟著你的時候就搞這些，跟著喬寅了不定敢搞什麼呢。喬辰，相信我，那個袁華是個大麻煩，你不能保他，也不能留他。”
    這是路修遠是根據自己這麼多年識人的本事得出的結論。從袁華進門的第一刻開始，路修遠就感覺到了袁華那深深的套路。看著陳虎和喬辰最後都被他繞了進去，路修遠突然發現，喬老爺子說的沒錯，喬辰的腦子確實有時候太直，太容易被人騙。
    喬辰還有一絲猶豫，說“出賣自己人這種事兒，不地道。”
    路修遠又掐了喬辰一下，說：“袁華不是你的自己人，他當初不跟著你走，就是已經背棄你了。陳虎那樣的，才是你的真兄弟！”
    “我知道，可是還有喬寅，畢竟……”
    “你TM都被趕出來了，你忘了喬寅對你幹的事兒了？”
    路修遠心裏悲歎著，果然知子莫若父，喬老子是把喬辰看的透透的。路修遠轉念一想，喬辰以前就這麼混，喬老爺子也沒管過，怎麼到自己這兒，就動上手了呢？雖然有做戲的成分在，但是那手杖抽上來也是實打實的疼啊。一絲疑惑，種在了路修遠心頭。
    喬辰想起了喬寅那天說路修遠的話，心裏上了火氣，這才點頭，給李楊撥了電話過去。
    不過一會兒，李楊就風風火火的開著警車到了辰光地產的樓下。喬辰和路修遠一直在大廳裏等著他，見他進了門廳，路修遠走在前麵，直接把李楊帶到了喬辰隔壁，自己的辦公室裏。
    “李隊，”路修遠給李楊倒了一杯熱茶說：“隔壁有個人，得罪了喬寅，喬少現在管不了這事兒，您也知道，現在我們都是做正經生意的，這種複雜的事兒，越少碰越好。我們也是沒轍隻能求您，罩著他一點兒。”
    李楊挑挑眉，這個喬辰打電話的時候可是說的他能給自己牽個知道門道的線人，怎麼現在成了要替他們罩著人了。
    “喬辰，隔壁就是你說的那人？”
    喬辰點點頭，說：“午夜的經理，袁華。”
    李楊愣了一下，說：“操，我這兒正想怎麼套他呢！”
    路修遠看了喬辰一眼，微笑著對李楊說：“李隊，我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李楊點點頭說：“沒事兒，沒事兒，這點兒就足夠了。”
    “那我帶您過去？”
    李楊製止了路修遠，說：“不用，我先走一步。你讓他離開你這兒，我有辦法套上他。”
    路修遠點點頭，這個李楊，果然也是渾身都是套路。不知道這次，袁華還能不能成功。
    悄悄的送走了李楊，喬辰躲在路修遠的辦公室裏，不想見自己屋裏那個麻煩。路修遠歎了口氣，決定還是自己出馬。
    站在喬辰辦公室的門口，路修遠弄了弄自己的頭發，讓發型顯得稍微淩亂一些，然後解開領帶塞到衣兜裏，鬆開了襯衫第二顆扣子，若隱若現的露出一點點昨天夜裏喬辰留下的痕跡，用手背搓了搓嘴唇，讓嘴唇看上去泛著紅，隨後，他推開了喬辰辦公室的門。
    路修遠進了屋，看都沒看袁華一眼，直接對陳虎說：“張朔那邊有事，需要喬辰過去，你去送他一趟。”
    陳虎沒有一絲懷疑，麻利的起身出了辦公室。一時間，屋裏隻剩下了路修遠和袁華兩個人。
    袁華驚訝於路修遠對喬辰和陳虎的態度，他打量著路修遠，看著那曖昧的痕跡，心裏明白要不是喬辰臨時有事，他們根本沒空搭理自己。看著自己曾經憧憬了那麼久的喬少身邊已經站著這樣一個人，袁華心裏空落落的。
    路修遠直接坐到喬辰的位置上，問袁華：“你現在住哪兒？”
    “沒固定住處，一天換一個地方。”
    “你先住我手底下的員工宿舍裏去吧，都是喬少的人，安全。”
    袁華愣了一下，說：“謝謝。”
    “別謝我，我恨不得你睡馬路上被喬寅弄回去，都是喬少的意思。”
    袁華笑了，那風情，真是……路修遠都覺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嗬，喬辰當年天天看著這樣的人，發生點兒什麼還真不怪他。
    路修遠手背撐著下巴，看著袁華的眼中饒有興趣。
    “喬寅真舍得對你下狠手？要我說，你就這樣在他麵前笑一笑，不管他是直的還是彎的都不忍心了。”
    袁華微微低頭帶著的那一抹哀婉，真是教君恣意憐。可惜，袁華對麵的是路修遠，不是喬辰，也不是喬寅。
    “得了，別跟我這兒裝了，把頭發梳梳，男不男女不女的，跟瘋子似的。我叫人送你去宿舍。”
    袁華不知道路修遠的底細，但是他知道，路修遠現在完全沒有把他當做一回事，甚至是看不起他的。但是，袁華想著，喬少一向重情義，隻要能留在喬少身邊，他有的是機會。
    隻是，路修遠永遠不會給袁華這個機會。
    袁華並沒有到宿舍。在他走出辰光大門之後，不知道李楊用了怎樣的手段，袁華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仿若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不見蹤影，卻足夠攪起一片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