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鍾情後的單戀生活說起來其實乏味可陳。
    他的室友秦謝一直把他當做好兄弟，他也確實也隻能做他的好兄弟。
    他用各種方法逃避內心，自己對自己百般防備。
    萬一秦謝知道了他醜陋的心意，明白了他是一個何其醜陋的人，估計就會惡心的逃開，然後他就會被厭惡，連單純的好兄弟都當不成的深刻厭惡。
    他經曆過這樣的事，明白自己接受不了這樣。與其被厭惡，倒不如讓這點心意自生自滅。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好幾次，他都差點說出來。可是他畏懼別人的恐懼，別人的厭惡，別人的傷害。畏懼到他寧願作繭自縛，也不願意出來呼吸一口空氣。
    那天喬澤窩在上鋪玩手機，秦謝突兀的問他：“喬澤，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嚇得差點把手裏的手機甩出去，驚訝的連舌頭都捋不直：“有，有啊。”
    秦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說出來的話像是歲數大的老人一樣老氣橫秋：“她一定是個優秀的姑娘。”
    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失戀了嗎？喬澤想不通，緊張到呼吸困難：“是，他很優秀，很多人都喜歡他，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簇擁著秦謝的人那麼多，他這樣的小嘍嘍，想必什麼都不配是。
    “別這樣貶低自己。”秦謝說。
    他覺得整個身體在顫抖，連帶著聲音都在顫抖，不知道為什麼不經思考的說出真話：“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永遠都不能。”
    秦謝沉默了幾秒，道：“為什麼？”
    秦謝什麼都不知道。他想，他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說出來的話會被討厭的，他不可能喜歡我，更不可能接受我。我開口之後，迎來的八成是羞辱，剩下的兩成，估計也會是厭惡。”他說，語氣裏帶著認命的無奈。
    “這種事可不一定，誰知道人家有沒有看上你，沒準你女神剛好喜歡你呢，不說出來是沒有結果的。”
    他不敢看秦謝的表情，光從聲音上根本就察覺不出什麼，秦謝似乎是很好心的當他的心靈導師。可是秦謝根本幫不到他，天知道他有多想說出來，那時候他簡直就要說出自己醜陋的心意。
    但他不能。
    “我要是說我喜歡你呢？你會接受嗎？”用玩笑的口氣說出真心話，也算是他一種獨特的慰藉方式，自欺欺人也好，安慰也罷，大不了就當成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最後兩人一笑了之。
    秦謝沉默了，令他驚恐的沉默了。他能感覺秦謝的目光穿透床板，死死瞪著他。一瞬間他真是慶幸自己今天選了上鋪玩手機，而不是在自己的床上。
    “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啊，我怎麼可能喜歡男人。”他聲音帶著笑意，卻麵無表情，“你明白了吧，接受告白也不是簡單的事。”
    秦謝頓了兩秒：“對於拒絕告白，我也是有經驗的，應該比你多吧。”
    他笑了兩聲，正常的和秦謝哈哈了幾句，就沉默下來。
    他仰頭看著天花板，閉上了眼睛。
    秦謝，你不明白。
    那一天是他距離坦白最近的一天，也是讓他最後怕的一天。
    他在那天深夜的時候抱著自己的雙膝默默哭泣，像一個失戀的脆弱女孩。
    他永遠都不能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因為一旦說出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他得到的隻會是質疑、審視、最後躲避。
    一想到這些，心裏就好像用刀子在切，先是把心切成一塊一塊，再剁成粉末，最後到了宛若挫骨揚灰一樣的劇痛。
    但是這些，睡在寢室那頭的秦謝，永遠都不會知道，他也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
    他承認自己一直懦弱，一直都是個膽小鬼，他也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出人頭地，即使他有再好的成績，估計也不可能在這種弱肉強食的社會中很好的生存下來。
    但是秦謝能，並且他會如魚得水。
    這點從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就能看出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女生看起來不矜持至此，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秦謝的誘惑力是巨大的、難以克服的，就像是在宇宙中難以捉摸的黑洞，不知道在哪裏出現，又不知道會吸進什麼東西，不然他也不會深陷至此。
    他嫉妒那些能夠站在秦謝身邊微笑的女生們，因為她們的性別，她們有機會和秦謝手牽手，說那些膩死人的甜言蜜語。
    但現在他也可以拍胸脯說，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秦謝。
    今天和一個人海誓山盟，像是投胎轉世的梁山伯祝英台，明天就和另一個人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一個星期之後又變成泰坦尼克號了。
    好在，秦謝從來不把女生帶到寢室，他還有個眼不見心靜的地方。
    這麼側麵看來，秦謝真是把他當做了好兄弟，像是親兄弟一樣的好兄弟，絲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本性。他不知道對此該哭還是該笑。
    和那些女生約會回來，秦謝就會像條疲憊的大狗，在床上一躺，滿口抱怨：“這些女生還真是難伺候，一天到晚嚷嚷著要這要那，但又這不能碰那不能吃，真是煩死人了。”
    他看他一眼，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誰叫你答應和人家交往呢，女生就是這樣，既然答應了和人家談戀愛，就正經一點。”
    “嗬，”秦謝翻了個身，仰麵躺在床上，“女生這麼難伺候，倒不如找個男人談戀愛，省時省力。”
    他裝作安靜的坐在床上看書，按耐住心髒瘋狂的跳動，心髒幾乎要因為他的一句玩笑蹦出胸腔：“那你何必要和她們談呢？直接拒絕不就好了嗎？”
    “拒絕的話我的高中生活不就太無聊了嗎？”秦謝轉頭看著他，眼神似笑非笑，“我可不像你，優等生。學習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有趣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有趣，我不在乎和一個男人談戀愛。”
    他真想把這些話錄下來，給那些瘋狂的追逐秦謝的女孩子們聽聽，她們眼中的男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惡棍。
    想著，秦謝的聲音再次傳來，他感覺秦謝的目光正在一寸寸的細致看著他的身體，眼中輕佻的笑意似乎已經化成實質：“你也可以的呀，優等生。有沒有興趣？”
    忽然有一簇火焰直衝大腦，腦漿開始沸騰，頭顱快要炸裂，他快要答應，真的快要答應。
    他更加深的低頭，微不可察的搖頭，不敢看他的目光，他怕自己當真。看他半天沒有回答，秦謝也就安靜了下來。他聽見秦謝把頭扭回去，他知道他在看著床板發呆，不久就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秦謝有被人追逐的資本：陽光帥氣的外表，溫柔儒雅的性格，運動場上的明星，還有他美其名曰不重視但也相當高的成績。
    這樣的人都不被人追逐的話，什麼樣的人值得被追逐？
    好在沒人知道秦謝的本質是什麼，隻有他，唯有他。
    這點小事讓他暗自開心了好幾天，雖然他自己都清楚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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