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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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肖飛畢業時爬了一趟泰山,一直爬到深夜。手電筒壞了,閃了幾下再也亮不起來,拿手機照明,沒撐多久便自動關機。兩個人在黑乎乎的山林間摸索前行,有條銀色的東西擋在路上,定睛注視,發現是一條白蛇,正虎視眈眈地盯住我們。我緊緊攥著登山杖,緩緩後退,四周一片漆黑,無處可逃。白蛇與我們周旋到天光微亮時突然鑽進樹林,我和肖飛長長鬆了口氣,趁著隱約的微光拚命往山下狂奔。
而如今,那條白蛇再次出現擋住我們去路。周圍不黑,但我們仍然無處可逃。虞淑佳遠比我們想像的高明,一杯特製的“藍色夏威夷”並不能讓她乖乖聽話。她早就知道那晚的員工聚會非比尋常,於是事先安排好了林文興趕來救場。林文興那一耳光打痛了肖飛,也打醒了我們。虞淑佳再高明,也隻是個小角色,真正的主角還沒登台,林文興才是那條致命的白蛇。
憑虞淑佳那點手段,應該拿不到肖飛的購房合同附件,林文興究竟有沒有參與虞淑佳和趙健的勾當?隻要找出趙健這小王八蛋,一切自然明了。從上次節目以後,趙健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常小山調動全城的小混混也沒能找到。虞淑佳和趙健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必需小心應對。肖飛說趙健手裏有份兩百萬的資料,遲早會主動聯係我們。讓他真正擔心的,是林文興這個幕後黑手。肖飛第二天隆重請林文興吃了頓飯,自罰了三大杯“五糧液”,誠惶誠恐地道歉:“兄弟不懂事,冒犯了林總,請林總包涵。”林文興不動聲色,肖飛狠狠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光。飯後林文興笑了,說都是兄弟,何必為個女人搞得大家不愉快呢。肖飛也笑,笑得讓我不自覺地顫栗。我知道,肖飛終歸是狼而不是羊,凶狠的狼正死死盯著林文興這條白蛇。而我這隻狼崽子,緊緊跟在肖飛身後,亦步亦趨。
虞淑佳照常來公司上班,裝得若無其事,和我碰麵時也不躲閃,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倒是我顯得尤為尷尬,匆匆走進辦公室,心想他媽的小賤貨,真是看錯你了。
《城市先鋒》播出後,在大學生中引起很大反響。劉進財拿來一堆托欄目組轉交給我的信件,我隨手翻了幾封,仍然是五花八門的提問,其中甚至有個女學生問我和男朋友那個時不小心懷孕了怎麼辦。劉進財說現在的小青年,比我們當年厲害多了。他認識一個女生,叫張娜娜,長得挺漂亮,一心想進電視台當記者,還沒畢業就把台裏上上下下睡了個遍。劉進財說得義憤填膺,看來唯獨他沒有和張娜娜睡過。我聽得陣陣發笑,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前前後後斟酌一番,覺得不妨一試。
我問劉進財能不能約張娜娜出來吃頓飯,劉進財驚訝地看我,我說行了,你別亂想,我對野雞沒興趣,你把人約出來就好,今晚六點,溫泉大飯店吧。我的想法很危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文興這個大毒梟,就算你在本市隻手遮天,天也不會永遠是黑的,人間大道,自有浩然正氣,我腦中出現高建民正義凜然的氣派,越發豪情萬丈。張娜娜不過是千人騎萬人跨的騷貨,死不足惜。中間哪怕出什麼差錯,我也可以隨時撇清關係。中國毒品犯罪量刑極其可怕,我計劃讓張娜娜接近林文興,喂她點白麵,等她在林文興麵前毒癮發作,正欲仙欲死地享受著林文興提供的二乙酰嗎啡,高建民破門而入,人髒俱獲,我就不信林文興還死不了。收拾了林文興,我就不再是肖飛身後的狼崽子,而是一匹真正的狼了。
托常小山弄了點白麵,六點不到,我早早來到飯店,悄悄把白麵倒進一瓶82年的拉斐,魚翅燕窩,鮑魚海參,點了一桌豪華盛宴。劉進財和張娜娜也提早來了,張娜娜果然漂亮,膚嫩如雪,五官像雕琢出的一般精致。我請張娜娜入座,發了張名片。劉進財看著滿桌佳肴嘖嘖讚歎,轉身和張娜娜吹噓:“我就說嘛,吳總腰纏萬貫,出手大方,單這一桌,就不下五位數!”張娜娜聽得眼冒金光,看我的眼神如同拜佛一樣景仰。
我把椅子拉近,倒了一杯拉斐:“早聽聞電視台裏有位絕世美女出入,今日得見,果然驚豔四方。哥先敬你一杯,如果看得起我吳某,就幹了吧。”這話有點重,麵對不下五位數的一桌盛宴,小騷貨還能看不起我?
張娜娜畢恭畢敬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暗自偷笑,有了這一杯白麵拉斐,張娜娜算是拿下了。席間我和張娜娜聊得極為親熱,劉進財在一旁隻管大吃大喝,不時斜眼偷窺。張娜娜祖籍揚州,由此證明揚州不愧為美女產地。此女從小命苦,父親死得早,母親改嫁了幾次,最終淪落為吧台小姐,張娜娜對母親的行徑耳濡目染,骨子裏透著騷勁。我說娜娜,想進電視台找我就對了,主任以上至台長,沒一個我不熟的。張娜娜越發得意忘形,借著酒勁摟著我脖子獻上香唇,礙於劉進財在場,我委婉地推開她的手。飯後劉進財打了包直接回去,張娜娜靠在我身上,嬌滴滴地問我:“吳總,去哪裏喲?”
我把張娜娜送回了學校。她顯得一臉困惑,暗示我宿舍已經關門了。我說關門總能叫開的吧,早點休息,別在外麵遊蕩了。小騷貨睡慣了酒店,我這一手欲擒故縱,更讓她服服帖帖。另外,想到張娜娜在電視台睡過的那一堆男人,也實在讓人倒胃口。
一個人開車聽著廣播,穿行在城市的燈火闌珊處。廣播中說夜行者總是見不得光,我如今也越來越黑暗,這時候回家唐麗大概已經睡了,唐麗天天早睡晚起,一心養胎,對我的行蹤仍舊不聞不問。一陣無以言說的孤獨感突如其來,我把車靠路邊停下,呆呆坐了一會。有人敲我車窗,我隱約看到陳婉正俯身朝我微笑,搖下車窗才發現是個衣著性感的站街小姐。我一直盯著她看,如果她不說話,我會真以為她就是陳婉。
“帥哥,帶妹子逛逛唄。”
我苦笑,今晚反正無處可去,讓她上車問了名字,叫婉娟,聽著像民國舞女,估計是假名。其實想想也挺沒意思,帶個民國舞女四處轉一圈,到酒店做幾下活塞運動,第二天繼續各走各的,甚至留不下一個真實的名字。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誰讓她長得像陳婉呢。剛踩下油門,手機響了,聽到廣德慌慌張張地叫嚷著:“你,你快來,癡緣不見了!”
山上黑燈瞎火,周圍並無人家,陶碧然能跑去哪裏呢?民國舞女靠到我身上撒嬌:“帥哥,快開車嘛。”我凶她滾,她愣了一下,氣衝衝地推開車門,丟給我一句“神經病”。我一腳油門飛馳而去,留下陳婉的背影孤零零地站在街角。
廣德說陶碧然一整天都跪在佛前敲木魚,飯不吃,水也不喝一口,開導了幾句,陶碧然像平時一樣傻笑。晚上吃完齋飯,大殿裏已經不見陶碧然蹤影。四處找了一遍,又發動全寺的和尚滿山搜尋,折騰了幾個小時,還是沒能找到。廣德急了,一直跟我念“阿彌陀佛”。
我點起煙,站在釋迎牟尼三世佛前唉聲歎氣,陶碧然要真丟了,金曼非殺了我不可。我讓廣德好好回想陶碧然除了敲木魚可有任何反常之處,廣德拍著禿頭,說她今天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語著什麼螃蟹。
莫非陶碧然想吃螃蟹?越想越莫名其妙。也或許螃蟹對陶碧然而言有特殊意義?我隻好打電話給金曼,如實相告,問她螃蟹的意義,金曼說小時候父母吵架,兩人總是偷跑到海灘抓螃蟹,姐姐是不是想起那時候的事了?我說有可能。急忙接了金曼一起趕往連江海灘,路上金曼始終哭哭啼啼,攪得我心煩意亂。
空曠的海灘顯得格外冷清,海風吹來陣陣寒意,陶碧然果然一個人蹲在沙地上摸索。金曼上前抱住表姐,又哭又笑。
陶碧然舉起一抔沙子:“小曼你看,這裏麵有沒有螃蟹?”金曼接過沙子仔細檢查,搖頭說沒有。陶碧然一臉失望的神情,我抓起正好爬過腳邊的一隻小螃蟹,送到陶碧然眼前,陶碧然開心得拍起手來,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後來我們都像孩子一樣到處搜尋小螃蟹,陶碧然用沙子砌了個大碗,把抓來的螃蟹全放在裏麵。陶碧然笑,金曼笑,我也一直在笑。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我,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一直玩到筋疲力盡,我們坐在沙灘上吹著海風。金曼和陶碧然說著她們小時候有過的美好經曆,陶碧然看來好轉許多,神智清楚,說話有條不紊。我拿出手機看時間,有條未讀短信,是張娜娜發來的:“吳總,晚安,你是我遇見的最好的男人。”
月色清冷,暗如鬼魅,我心裏的邪念發出陰森的光。現在的我,是躲在黑暗中的夜行者,一匹窮凶極惡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