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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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被稱為“榕城”的城市,發生過許多動人的愛情。愛情的開始有時候很簡單,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或者,一次不完美的邂逅。有時候很複雜,比如金曼,我至始至終分不清她對我究竟是愛是恨。但是在她第一次給我打電話的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心裏隻有一個堅定的念頭——恨不得我死。
愛情和命運一樣捉摸不定,這個恨不得我死的女人最後卻為我擋住子彈,死在我的懷中。每當回想起與金曼在一起的整場經曆,總是讓我感慨萬千,這個世界複雜得像永遠解不開的謎。我到最後才發現,原來身邊的一切都離我那麼遙遠,所有熟悉的麵孔都是那麼陌生。我可以握住紅塵中每一把殺人的刀,卻留不住我想要的溫柔。
那天晚上台風刮了整整一夜,黑暗中的榕樹陰森森地搖晃,我狠踩油門,在狂風中一路飛馳。林文興和牛魔王對我的嘲弄仍然在心裏餘怒未消,但一想到金曼又漸漸有些興奮。對付小姑娘本狼最有辦法,順利的話,今晚一定是個銷魂之夜。
途中唐麗打來一次電話,提醒我早點回家,我說風這麼大,你想我連人帶車被吹成風箏嗎?唐麗急了一下,忙說你注意安全,今晚就呆在公司不要回來了吧。掛線後我感到隱隱的愧疚,唐麗大概正站在窗前,眼望狂風暴雨,為我提心吊膽吧?但轉念想想,唐麗是我老婆,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一輩子如此漫長,容我半生飄離。
車燈照出紛亂的雨線,四周圍繞著狂躁的風雨聲,我緊握方向盤,跟著導航的提示終於找到金曼所說的公交站。金曼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我推開車門喊她快上車,在她抬眼看我的那一刻,我清楚看到她臉上閃過的那個鬼魅的表情。
金曼脫下濕透的外套,拿紙巾擦拭頭發上的水珠。我把西裝披在她身上,問她怎麼搞的,台風天氣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
“有個一起長大的表姐,遇到了很壞的男人,被折磨得精神錯亂,住進這邊一家精神病院,平時總愛亂跑,正是因為台風來了,更是放心不下,隻好專程趕來照看表姐。本來算好了時間可以趕上最後一班公交的,誰知道沒等到末班車,卻等來一場暴雨。”金曼朝我甜甜地一笑:“謝謝你了,要不是你的話,我可能要死在這裏了吧。”
我說傻丫頭,什麼死不死的,不就是一場台風嗎。金曼拚命搖頭:“你不知道,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裏,真的擔心就這樣死掉。”
金曼說這話的感覺讓我想起一開始認識的唐麗,唐麗經常半夜打電話給我,哭著說什麼擔心自己突然死掉。我把金曼潮濕的發梢撩向耳後,告訴她別擔心,風雨再大,我不也來了嗎?她怔怔地看著我,我以為下一步我們就要自然而然地接吻了,但接下來並不像我期待的那麼自然,金曼一把推開我的手,顯得粗暴和莫名其妙。
她說了聲對不起。
在我所有和女人的交往史上,在我看過的所有言情劇裏,從來沒出現過這麼尷尬的情景。我轉而問她去哪裏,她說宿舍已經關門,學校反正是回不了,你想帶我去哪就去哪吧。這話有點挑逗的意思,讓我越發捉摸不透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孩。
管她的,就去阿波羅酒店吧。
回程的路上,我有意把話題聊到大學生活,製造共同語言。我說了我如何在班上爭當三好生,如何在文學社埋頭創作,如何幫扶山區貧困學生。說得天花亂墜,口幹舌燥,金曼卻始終保持著冷淡的神情,對我的“光輝事跡”無動於衷。沉默許久,我問她你表姐是怎麼回事?金曼顫栗了一下,眼神變得異常凶狠。她一聲不響地把臉轉向窗外,透過朦朧的後視鏡,我隱約看到金曼淚流滿麵。
之後我們都沒再說話,金曼一直望著窗外默默流淚。我心裏有些毛毛躁躁,今晚真是不順,先被牛魔王調戲,林文興作弄,好不容易頂著台風趕來這破地方,又遇到個冷美人。罷了,我想,回酒店再說吧。
開到一段淹水的路麵,車抖了抖,突然不動了。我緊張地轉動鑰匙,車又抖了一下便熄火,直到鑰匙都快被我轉斷了,要命的破車還是一動不動。我靠在椅背上,差點哭了出來。
金曼又說了聲對不起。
我苦笑,給保險公司打了通電話,和接線員扯了半天,最後隻扔給我兩個字:等著。
“誒,我說,可能真要死在這裏了吧。”金曼的神情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眼下的處境,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我看著車外緩緩上漲的水麵,心想完了完了。我吳楚風華正茂,事業蒸蒸日上,人生正當輝煌,如今卻要困死在一條不知名的破路上?這時候唐麗發了條短信進來:你睡了嗎?風叫得好恐怖,你不在我一個人很害怕。
我端著手機發愣,金曼悠然打開調頻廣播,找到一個正播放班德瑞鋼琴曲的頻道,將椅背往後調整,閉上眼睛就要睡了。我看著她,她真的很美,精致得像個芭比娃娃。我情不自禁地把手貼在她臉上,今晚如果能和這個芭比娃娃一起死在車上,那又未嚐不可呢?
金曼睜開眼睛頑皮地笑了一下,我吻她,她驀地坐了起來,死死盯住我,盯得我有些心虛,問她怎麼了?她突然大哭,用力捶打我的胸口:“該死的壞男人,你混蛋混蛋!”
我抓住她的手,問她到底怎麼了?我是壞男人沒錯,可要不是你給我這該死的壞男人打電話,我早在家抱著老婆睡大覺了,哪會在這種鬼地方陪你等死。
金曼哼了一聲,說你不就是想幹我嗎?來吧,反正我也不想做什麼好女人,好女人都被你們壞男人逼瘋了!金曼說著一把扯掉衣服,眼淚撲簌簌地掉下。我一時不知所措,金曼反常的狀態熄滅了我最後一點可憐的欲望。車外風雨呼嘯,廣播裏鋼琴曲柔情無限,我恍惚想起了在校外旅館和陳婉的瘋狂之夜,陳婉咬我的肩,喊著來吧,像對唐麗那樣來上我吧。一切恍如隔世,顯得無比虛幻,猶如一場迷離的夢,我轉了一圈,卻回到了原點。
“把衣服穿上吧,我不幹你。”
金曼一臉迷茫,我為她套上衣服:“做個好女人吧,在學校裏找個好男朋友,如果能平安離開,別再打電話給我這樣的壞男人了。”
雨還是凶巴巴地下個不停,台風依然肆意發狂,前照燈探出的路上全都是水,水麵比剛才又漲高了不少,淹沒了大半個輪胎。我凝望車窗外飛濺的水花,心裏很亂,這他媽到底算什麼事啊!金曼問我怕死嗎?我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就一場破台風嗎。其實被金曼這麼一問,我真挺怕。
我試著推開車門,準備推車,一陣猛烈的風雨讓我畏縮不前。金曼嬉皮笑臉地說你不怕死就出去呀。我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去!”金曼笑得更歡了,說我一個小女生能有什麼本事,哪比得上您這大老板哦。我搖頭歎氣,實在搞不懂小女生的腦子裏裝了些什麼。鼓足勇氣邁出車門,渾身頓時濕透,冰冷的寒意凍得我瑟瑟發抖。我趕緊躲回車裏,這樣子別說推車了,光是站在風雨裏就夠要命了。金曼說你不行吧?我說不行不行,隻好在車裏等死了。
把空調開到最大的暖風,等了很久,等得煩躁不安,想抽煙,煙卻濕成一團。金曼繼續躺在椅子上安然入睡,嘴角流露出一絲無邪的笑,大概正在美夢當中。我覺得我應該好好回想一下我的一生,但思想很不集中。又試了轉動幾次鑰匙,仍然毫無動靜。我拿出手機,盯著唐麗發來的那條短信,猶猶豫豫地輸了一行字:“老婆我愛你。”想想覺得還不夠,卻不知該回什麼。我和唐麗結婚後一直沒好好談過心,我太忙了,忙著做個壞男人。唐麗太乖了,乖乖地做我的好老婆。如果我就這麼死了,有多少人會為我哭泣,又有多少人拍手叫好?
半空響起一聲驚雷,金曼嚇得一把縮進我懷裏。我說小丫頭你連死都不怕還怕打雷啊?她把臉深深埋進我胸口:“你抱緊我。”
我緊緊抱住了她。
“你還是幹我吧。”金曼淚光閃閃地看我。我捧起她的臉,細細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痕,最後終於自然而然地接吻了。那個吻很甜,一直甜到我心裏。我貪婪地吮吸金曼醉人的蜜唇,忘了我應該回想的人生,忘了人生中那些彌足珍貴的回憶,甚至忘了車外還刮著台風。
2014年第16號台風“鳳凰”吹來一場傾盆暴雨,效外一條不知名的路上,一輛豪華型奧迪A4半個車都淹在水中,水麵緩緩上漲,密集的水花如煙花綻放。車上一個壞男人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女生,正忘我地接吻。男人解下了女生的內衣,遺忘在角落的手機上顯示著一條未發出的信息:老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