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第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1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關於善惡,我們曾經在文學社討論過這個命題。一個小偷偷了靠行騙起家的富豪的錢施舍給乞丐,你如何看待小偷的行為?有人批評小偷,有人抨擊社會,有人大罵富豪,也有人茫然思考。林文興、徐天成和歐陽蘭蘭都不是什麼好貨色,我借一個混蛋之手殺了另外兩個混蛋,你如何評價我的行為?
我無法評價,這個時代善與惡原本就是分不開的偽命題。文革期間師大附中一位語文老師上廁所時背誦毛主席語錄,被戴上高帽打成牛鬼蛇神,從此精神失常,見人就跪。80年代我媽偷拿了生產隊一瓶醬油,在全隊麵前作了深刻檢討。2014年,徐天成殺了一個釘子戶家的男人,花了幾萬塊錢之後不了了之。
我長歎一聲,盡量不思不想,殺人這件事,感覺沒那麼好,也沒那麼不好。這是2014年,我茫然而興奮地開著車在城市中穿行,眼前燈影迷離,繁華而空虛。
回到小區,剛下車關好車門時,脖子裏突然一冷,沒等我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美工刀已在脖頸上劃出了細細的血線:“動一下,就要你狗命。”
對方低沉渾濁的嗓音讓我頓時全身緊張起來——王大頭!
我沒敢動彈,從顫抖的刀鋒上明顯感覺到強烈的殺機。
我輕聲回應:“王彪,兄弟一場,有話好說。”
王大頭冷笑:“上車。”
我慢慢開了車門坐進車內,王大頭一隻手拿刀一隻手拉開後車門,刀從我脖子上抽出片刻,王大頭動作利索地鑽進了後座,隨即把刀戳進我腰間:“兄弟,我的手段你不是沒見過,乖乖聽話,否則隨時把你的腎取來下酒。”王大頭從小愛玩美工刀,我曾親眼見他不到一分鍾就剝下了一身貓皮。想起那血淋淋的貓皮,我一陣冷顫。
小區門口幾個保安正熱火朝天地窩在保安室玩鬥地主,我心裏大罵一聲,無奈地開車出了小區。王大頭讓我慢點開,雙手握緊方向盤,時速不得超過五十。我唯唯諾諾,眼角瞥向車門儲物格上的電警棍,腦中飛快計算,以王大頭的身手,我還沒來得及摸到電棍估計就可以看到我的腎了。
“大頭,小時候一起偷電廠銅線賣了五百塊錢那事你還記得吧?”我試圖轉移王大頭的注意力。從後視鏡看去,王大頭陰沉的臉憔悴不堪,隱約可見淤青的傷痕,眼神和那把美工刀一樣鋒利,在幽暗的光中令人膽顫心驚。
王大頭沒有答話,我強作鎮定自顧說下去:“我們拿著五百塊錢大吃了一餐,在遊戲廳玩了個通宵,回家後我被我爸打得要死要活。可是第二天還是偷了我爸的‘紅塔山’給你抽……”
“前麵路口左轉。”王大頭仍然無動於衷。我心裏漸漸慌亂,轉而直截了當地問他:“大頭,你是因為那一百萬和我過不去吧?”
王大頭手裏的刀刺透了我的皮膚,我忍痛等他回應。
“拿你一百萬是他媽我不對,可我已經把錢還出來了,你他媽還讓他們打我,打得我吐血,還,還他媽強奸我!”王大頭說著抽噎起來,這個凶狠的大男人,居然流下了淚。
我假裝驚訝地問他誰?誰他媽強奸你?
王大頭抹了把眼淚,瞬間恢複了原先的冷漠無情。我心想完了完了,王大頭從來有仇必報,人殺他一刀,他滅人全家。他把仇記到我身上,任憑我如何推說,或試圖以兄弟之情感化,他始終不為所動。車開出了市區,轉進一條荒無人煙的土路。我手心裏冷汗直流,嘴裏喃喃自語,王大頭不聲不響,既不說要錢,也不說要命,腰間的美工刀離我的腎越來越近。
“停車。”
車燈照出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陰風鬼影,霧慘雲昏,屍體在這隨處一埋,爛成白骨都沒人找得到。王大頭把我拽下車,仍然背對著我,刀重新架到我脖子上。我顫聲問他到底想幹嘛?王大頭嘿嘿笑了兩聲,一腳踢到我膕窩,我就這樣跪在地上。
“知道男人被強奸是什麼滋味嗎?”王大頭一隻手繞到我脖子上狠狠掐住,湊近我耳邊低聲說道:“老子先讓你嚐嚐什麼叫痛不欲生。”
王大頭開始解我褲帶,我拚命掙紮,脖子卻被掐了個死。我用力呼吸,強行轉過一點腦袋,透過眼角餘光我看見王大頭麵目猙獰,像這片荒地中鑽出來的鬼。恐懼、憤怒、惡心、仇恨,一時間萬般亂象,我用盡生命中所有力氣拿胯骨頂向王大頭,隻聽王大頭大聲慘叫,我得以掙脫出來。一邊提上褲子,一邊踢掉王大頭手裏的刀。王大頭捂住褲襠,口中不停叫喚。
我迅速跑到車裏取回電警棍戳向王大頭,王大頭倒在地上弓起身子,動彈不得。我一陣亂棍猛砸,又撿起地上的美工刀,正欲殺個痛快,突然發現口袋裏手機震動不止。我停下手,大口喘息。
王大頭不知是死是活,隻有眼神依然鋒利,我踩著他腦袋,拿出手機:“誰?!”
電話裏緩緩傳出嬌嫩的嗓音:“吳、吳總,我是虞淑佳。”
我鬆了口氣,想起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心裏頓時柔軟,但現在不是調情的時候,我說佳佳,哥正忙著,回頭再給你電話。
“喲,吳總,深更半夜的忙什麼呢?”虞淑佳浪笑兩聲。
“殺人。”
電話那頭沉默不語,我直接掛線,之後靠著車門坐在地上。脖子裏熱乎乎的,一摸全是血,眼神開始恍惚,四周的黑暗越來越深,我費力地端起手機,撥下了“110”。
要不是虞淑佳那通及時的電話,我那晚真成殺人犯了。我想著虞淑佳的性感身材,嬌美的臉龐,在這片詭異的荒地中,沉入夜的深淵。2014年的一天深夜,有人哭泣,有人歡笑,有人平靜地睡著,有人在通往死亡的黑暗中做著一個美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