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
    廣播裏零點倒計時的鍾聲剛過，沈向北迫不及待的說出這句。
    林寒識難得笑了，對著電話回應：“新年快樂！”
    屋裏太冷了，他吃完飯直接躺在了床上，穿著衣服蓋著被子。屋裏潮濕，被子也感覺濕漉漉的。聊勝於無，蓋上總歸是比不蓋暖和的。
    相隔千裏，兩人也算是一塊守歲了。麵對冷冷清清的出租房，林寒識唯一感覺到的些許過年的氛圍，竟然是沈向北帶來的，他有些唏噓，心裏更覺得疲憊。
    “新的一年了，你早點睡吧。”拿著手機的手冰涼冰涼的，身心疲憊的林寒識準備跟他說再見了。
    但明顯沈向北有些意猶未盡：“別啊！你聲音聽起來挺清醒的，掛了電話估計也睡不著，你再陪我聊會唄。”
    事實上的確如此，林寒識往上拉了拉被子，隨口問道：“聊什麼呢？你們家人不是挺多的嗎？跟我有什麼好聊的。”
    “那能一樣嗎！整天麵對他們有什麼好多的，你多好，我就喜歡跟你說！”
    遠在千裏之外的天水南沈家大院，雖然燈火通明，但此時卻沒有比林寒識這邊熱鬧多少。
    沈軍圍在二樓的棋牌室，跟疤哥還有另外兩個老者正在打麻將。煙霧繚繞中，幾個人心思明顯沒放在麻將桌上，不知道在商議著什麼事；在天水的浮橋邊上，本應在家裏的魏鐵兵卻出現在這裏，手裏拿著兩束呲花。梁錚彈開指間的煙頭，用火機點燃對方手裏的呲花，絢麗的火花在夜幕中格外耀眼，魏鐵兵笑著跑開，兩隻手胡亂揮舞，梁錚默默地把煙續上，看著火光中奔跑的人，臉上竟是也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沈家的別墅頂樓，沈向北翻看著麵前的運輸信息單，端起麵前的紅酒杯抿了口，繼而吊兒郎當的繼續對著電話說道：“這邊過年跟平時沒什麼區別，不像你們家家戶戶都要張燈結彩，全家其樂融融。”
    張燈結彩、其樂融融？
    林寒識視線掃過已經關閉的錄音機，還有桌子上剩下的幾個水餃，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你別老是聽我說啊，你也說兩句。”沈向北說道：“就算是我先喜歡你的，你也多少給點回應啊，別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
    “你又來了！”林寒識已經麻木了，對方三句話不離告白，他儼然適應了。歎了口氣，他索性就探討這個話題：“沈向北，我跟你說點認真的。你總是說喜歡我，那你說說看你喜歡我什麼呢？僅僅是因為我的長相對你的胃口？還是因為湊巧出現在你的感情空白期？”
    沈向北放下酒杯，英俊的臉上終於收起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他把桌子上的材料全都裝進旁邊的文件袋放好，然後拿起手機看了眼屏幕，反問道：“你這是要跟我探討感情？”
    林寒識沒有回應，明顯是在等他的下文。
    “這可從何說起呢……”沈向北摸著自己的下巴，悶聲回應道：“我不否認是被你的外表吸引，但真正確定喜歡，肯定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你的性格、言談舉止、還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脾氣，都是我喜歡的調調…要怎麼跟你形容呢？換句話說，這份感情僅針對你產生的情感，是情不自禁，內心本能產生的，哪有這麼多的原因。”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回應，沈向北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繼續說道：“情感這回事不講究原則的，就像你的名字一樣，你叫林寒識，我如果問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講的出來原因嗎？”
    “講得出來的。”林寒識終於回話了：“我父母認識的時候是在二十四節氣的小寒，所以我叫林寒識。”
    沈向北被堵的啞口無言，又聽著電話那頭繼續說道：“你不是也說過你名字的含義嗎？因為你母親是北方人，所以啊…所有的事情都是講究因果關係的。”
    沈向北：…………
    “你說的喜歡，我其實是相信的。”
    林寒識眼睛轉了轉，翻了個身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說你喜歡我，是源於心裏情不自禁的情感，我認同並且理解。”
    沈向北神色一震，立刻追問道：“意思是說你接受我了？”
    “你聽我把話說完。”林寒識打斷他的話接著說道：“你之前也說過，有過認真交往的人，還有那些所謂的刻意來接近你的，加起來有八個。不管你跟他們的結果如何，你不能否認，再跟他們剛開始接觸的時候，你也是心存喜歡的，對嗎？”
    電話那頭稍稍沉默，沈向北端起桌子上的紅酒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回應道：“是，我承認。可是他們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是在意我的情史過於複雜嗎？”
    房間了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林寒識隻感覺雙手跟雙腳都冷冰冰的。他把羽絨服外套拉過來蓋在被子上麵，又把身子蜷縮起來往手上哈了哈氣，這才回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為什麼？”
    “沈向北，我先前跟你說過。我們的國籍不同，性格不同，接受的教育跟生活的環境都不同，所以可能造就的我們三觀跟認同也不一樣。”林寒識盡量讓自己的言語簡單通透一些：“你對待感情的態度，完全遵循你的內心，認為隻要你喜歡，就要去征服。但是你不覺得你的喜歡很不可靠嗎？這種喜歡不過是你的感覺，是沒有基礎也沒有期限的。它會隨著你的感官變化，有可能今天是喜歡，明天也有可能是不喜歡！你自己說過的，我是第九個，那未來呢？會不會有第十個？第十一個？”
    “你總是跟著感覺來，當下你說喜歡我，我相信是真的。可這份喜歡能持續多久呢？”他把衣服直接拉過來蓋住腦袋，企圖更暖和一點，說話聲音變得嗡嗡的：“我覺得這不是對待感情的態度，我跟你不一樣！我追求的是情感的共鳴，是一旦認定，兩個人會地久天長的走下去，不會因為一時興起而倉促決定。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沈向北癱坐在椅子上，過了許久方才開口：“你是覺得我太花心，靠不住對不對？”
    “倒是也不至於，但也差不多。”林寒識看了看屏幕上的通話時長，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他不想再多說什麼，也是因為覺得太冷：“我希望這段時間你能好好想想，不要因為對我暫時的好感，而覺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喜歡…或許在你想明白了之後，會發現隻不過是你的錯覺。”
    沈向北重複了一句：“錯覺？”
    “對！就是錯覺。”林寒識篤定的回應道：“我的再三拒絕，或許誘發了你的征服欲，導致你的錯覺愈發延伸加固。所以，這段時間你先不要聯係我了，等你想清楚了再說吧。”
    沈向北煩躁的站起身，歎了口氣躺倒在沙發上：“這算是你又一次的拒絕我嗎？”
    林寒識笑了：“也可以這樣理解。”
    “可是寒識，倘若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喜歡你，而且確信就是非你不可，我會保證好好的待你，不會變心，跟你長長久久的過日子……”他一口氣說很多，最後直接把手機開到免提，有些忐忑不安的問道：“這樣的話，你會接受我嗎？”
    林寒識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問，略微陳思後，他在電話這邊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原本就已經生出漣漪的心，再次不受控製的動搖起來，他及時想要扼殺這種衝動，於是想要結束通話：“我真的要睡了，先這樣吧沈向北，晚安。”
    千裏之外的沈向北，連晚安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免提傳出來的聲響便隻剩下了嘟嘟聲。
    他本想再次撥過去，但拿起手機按下撥通鍵後，又匆忙掛斷了。對方的話他並非沒用聽進去，有些事情他的確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從沙發上爬起來，沈向北徑自走到方才的桌子前麵，拿起醒酒器，也懶得往高酒杯裏倒酒了，直接湊到嘴邊，仿若喝水般似得一口氣將剩下的紅酒喝淨。
    同樣，在林寒識這邊，他也是輾轉反側心亂不已。
    不單單是因為房間裏麵太過於寒冷，一而再再而三，他的內心總是被沈向北所動搖。明明是帶著任務潛入天水南，誰料到第一目標魏鐵兵沒能如願滲透，反倒是跟沈向北鬧到如今這副局麵。
    從大局上分析，相較於魏鐵兵，沈向北似乎是條更大的魚。但顯然，魚越大越難以駕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宛若鋯石的心不斷地被沈向北喚醒。林寒識很惶恐，但又克製不了自己，在情感方麵他簡直就是一張白紙。麵對沈向北的窮追猛打，他很難完全忽略。
    窗外閃過一絲亮光，遠遠傳來的聲音引得他看過去。在很遠的地方，不知道是誰在偷偷放煙花，一朵借著一朵，絢麗卻又短暫。
    先這樣吧！
    林寒識在心裏勸慰自己，況且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繼續執行任務呢，又何必在這傷腦筋。
    他看著最後一朵煙花消失在夜空，隨即躺到床上，把被子蓋嚴實，合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去。

    作者閑話：

    作者想說：林寒識的戀愛觀跟陸懷秋一樣，有自己的見解跟思維邏輯，這也是他再回天水南企圖改變沈向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