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2、促膝長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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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識靜靜地聽著,對於對方的過往,組織都沒有過多的記錄,他也無從核實,隻能半信半疑。他看著身邊陷入回憶裏的男人,輕聲問道:“那你的父母呢?”
“都已經不在了。”
“抱歉。”林寒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聲音更加輕柔。
沈向北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我都沒印象了,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沒了。”
見林寒識的眼神好奇,他繼續往下說:“他們地離開,跟那場戰役也脫不了幹係……”
據估計,在20年的戰爭裏,美軍一共在Y國投放了大約五千萬枚炮彈,其中啞火的大概就有一百萬枚。
這些啞火的炮彈散落在各地,根本無法集中處理,此外還有在Y國各地埋下的地雷,至於有多少顆地雷,沒人說得清楚,總之是排不完,以至於隻能靠封山封路來避免災難。
當地許多村民在地裏勞作,就可能會碰上一顆地雷,然後被炸的缺胳膊少腿,在一些Y國農村可以看見許多殘疾人,他們並不是軍人,隻是倒黴的農民,運氣不好碰上了地雷。
在Y國一些施工的地方,人們也常能挖到炮彈,甚至有些人還靠這些炮彈賺錢,不顧生命危險把炮彈切割開,掏出裏麵的炸藥,鐵皮就當廢品賣掉,看的人是心驚膽顫。不過對那些一心想賺錢的人而言,這些美軍留下的炮彈或許是寶貝,他們可以靠這個賺一些錢,起碼可以維持眼下的生存。
當年沈向北的父親跟他的叔父,就沒少在雷區尋找地雷。
上個世紀末,國家跟Y國關係緩和,雙方友好的前提下,不少工程師聽從安排來到Y國,為的是幫助他們勘測美軍遺留的地雷。
沈向北的父母就是在那個時候相識的,不過隨著兩國直接的利益矛盾在進入新世紀之後不斷惡化。駐援的工程師相繼撤回,少數在這邊有了家庭的工程師,無奈之下隻能選擇留下。
大部分雖然撤回,但是排雷的工作還要繼續。缺少了國家的支援,僅靠著Y國,技術難以彌補不足。沈向北的父母,就是在排查雷區的時候雙雙遇險的。
“我母親從北方過來,卻沒想過再也沒能離開。我的名字叫沈向北,這是她心願,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替她回家鄉看看。”
林寒識有些觸動,低聲問道:“那你是怎麼長大的?”
“我叔父啊!”沈向北兩手撐在身後,脖子後仰雙眼望著夜空中的圓月:“他跟我父親是拜把子的兄弟,我是被他照顧的。”
也就是組織中所說的天水南最大的頭目——沈軍圍!
林寒識眼神一凜,心跳猛地加速幾下。麵色依然如常,若無其事的感慨道:“那你叔父也挺不容易的,撫養著你跟小花。”
“或許吧。”沈向北再次輕笑:“早年間是挺不容易的,不過現在好過多了。”
說話間,他突然扭過臉看著對方,似笑非笑的問道:“你隻聽說過我是小混混,就沒聽說過我叔父是做什麼的嗎?”
月色當空,林寒識本就白皙的膚色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慘白。他的手心裏攥的滿滿的都是汗水,極力讓自己滯留的喘息不那麼明顯,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但是據劉書記所說,也不是什麼好人!”
“哈哈哈……”
沈向北顯然對這個看似無知的回答非常滿意:“Y國執政者你來我往,全都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博弈,從未想過底層人民的生活。指望不了當局者,那就指望自己。”
沈向北像是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我們不依賴國家,靠自己也能活!這邊的礦產跟作物,農產品跟半加工的商品,指望不上他們,我們也可以自行出售!而且能賣的更好,掙得更多!”
這分明是在偷換概念!林寒識忍不住說道:“這不就是走私嗎?”
沈向北聞言再次盯著他看,反問道:“不然呢?等著餓死嗎?”
林寒識看著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按耐不住繼續追問:“就隻有這些?其他的呢?你們還做些什麼?”
“什麼賺錢做什麼!”
沈向北毫不避諱地說道:“在天水南,想要活下去,而且要很好地活下去,就勢必要做別人做不了的!”
他似乎還是在意對方的看法,補充道:“我負責的主要是貨運跟出口,叔父的管轄更多。但是你相信嗎?寒識,我們是有底限的!我們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所有的買賣都是你情我願,跟你想象中的地痞流氓、黑社會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話似乎太過於牽強,他轉了轉眼睛:“至少,我們從不主動招惹是非!”
林寒識全然不信,對方講述的上一輩的事情或許還有幾分真實。但是牽扯到天水南當下的沈氏家族,他如果相信了,就不配被組織安排過來。
夜晚的風吹得愈發的冷,身側的火堆跟旁邊的溫泉也不能消抵。沈向北的話還在繼續:“這邊的買賣越做越大,自然免不了樹大招風。Y國早已腐朽的執政黨在惦記,天水南以外的組織同樣也在覬覦!”
“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真正交往過的隻有一個人嗎?”
天邊的雲被風吹動著將月亮朦朧遮住,原本明亮的夜空也頓時變得縹緲。
林寒識聽著他的言語,但看不清那雙藍眼睛裏的情緒,隻是依稀能看得到陰暗中對方那張陰鬱的臉,以及冰冷的口吻:“剩下的那四個,都是心懷目的刻意來接近我的!他們隸屬於自己的組織,為的隻是要攻破天水南!”
“那他們……”
“自然是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林寒識再也說不出話來,這才是真是的沈向北!那些吊兒郎當、死纏著自己的耍賴的假象,不過是他的偽裝。倘若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自己的結局並不會好過那四個人!
見對方不再開口,沈向北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可能嚇到了對方。他伸手按住了林寒識的肩膀,啞聲安慰道:“我跟你鬧著玩的,是不是以為我說的都是真的?”
朦朧的雲彩伴著風飄遠,月光重新灑下。
再次映入眼簾,是沈向北已經恢複正常的臉色。仿佛剛剛那張陰鬱狠戾的臉,不過是他的錯覺。
沈向北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他的明媚笑容。看在林寒識眼睛裏,隻覺得毛骨悚然。
但此刻的他隻能機械般的點點頭,有些不自然的把肩上的手挪開。
這些小動作看在沈向北眼裏,他隻覺得是對方嚇壞了,繼而用肩膀碰了碰對方:“我真的是亂講的,你別放在心上。而且……”
他的話停頓了下,見林寒識看過來,方才繼續:“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跟他們不一樣!我護著你都來不及呢!”
林寒識牽強的笑了笑,輕咬著下唇沒吱聲。
“光聽我說了,講講你吧!”
話鋒一轉,他又用腿碰了碰林寒識:“講講你的事情,我也想了解你!”
林寒識十分反感這種不經意間的肢體碰觸,往旁邊挪動了下,但對方隨之緊跟著挪動過去,依然肩膀緊挨著肩膀。
無奈,林寒識隻當做看不見,敷衍的說道:“我沒什麼故事,就平平淡淡的,不像你的人生,那麼的轟轟烈烈。”
“你這還不轟轟烈烈呢?”沈向北否認:“你都跑到邊境來做支教老師了,這是多少人沒有的勇氣!”
這個看法倒不像是他這種人能有的,林寒識有些詫異的問道:“你覺得很厲害嗎?”
“當然!”沈向北信誓旦旦地說道:“不然我們為什麼出錢建設學校!”
“學校是你們出錢建設的?”林寒識更震驚了,他完全沒有聽說過。
沈向北點頭:“不完全是,但是我們出了大部分的錢。要不然學校怎麼會建設在天水南,肯定會在河北邊的!孩子有學上,這很重要!所以我很佩服你。”
越說越讓人另眼相看,林寒識斷然不知道對方還有此等覺悟。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小聲說道:“那個…我下周就要回家了。”
“奧!”沈向北點頭,隨之猛地回過身問道:“回家?回哪個家?”
林寒識滿臉無辜:“還能是哪個家,我自己的家呀!”
沈向北甚是無語:“怎麼這麼突然?那我怎麼辦?”
“不突然啊,我要回家過年。還有,什麼你怎麼辦?”林寒識不解:“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告白說了太多次,跟他坦露心事之後反倒是不太好意思再說了。沈向北變得有些焦慮,不確定的問道:“那…過完年之後,你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此次王局告訴他回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組織淘汰了,回不回來自然不受自己控製。
但沈向北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裏做支教老師的?你自己不清楚嗎?”
全然沒料到對方反應這麼大,林寒識在心裏默默地想著:我來這裏是為了把你們一網打滅的。
他的不回應,更加坐實了沈向北的猜測,以為他不會回來了。神色都有些沮喪:“寒識,不會是我的原因,所以你才著急離開的吧?”
多少有些關聯,在這一刹那,林寒識看著麵前的人這幅沮喪的表情,心裏莫名居然產生了一絲共情,他居然不想讓這個人這麼難過!
他看著沈向北,片刻之後搖了搖頭。
原本沮喪的人不禁再次雀躍起來:“那你還會回來對不對?”
“我真的不知道。”
這是實話,但是此時此刻,出於私心,林寒識難得多說了一句:“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個人…是想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