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1、促膝長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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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單純的喜不喜歡的問題。”
林寒識捋了下自己雜亂的劉海,努力在心裏整理著措詞:“沈先生,且不論我們兩個都是男性。拋開這點…我們也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沈向北追問。
這要從何說起?林寒識轉頭看著身側燃燒的火堆,漂亮的丹鳳眼映襯著火光,愈發顯得黑亮。
好一會兒,他終於整理好措詞,徐徐道來:“沈先生,我們滿打滿算,認識也不過兩個月。且不論是否有感情基礎,單單是雙方的家庭、性格、脾氣秉性統統全都不了解。我們的生長環境不同,勢必會造就不同的三觀跟態度。”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籠統,搖了搖頭道歉:“不好意思,我說的這些你可能不能理解。簡單來說,你知道的,我是這裏的支教老師,不清楚哪一天就會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這樣你明白嗎?”
沈向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咱倆好上了,我需要跟著你離開對嗎?”
林寒識直接愣住,這都是什麼理解能力?自己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他好了?這未免思想也太跳躍了!
他尷尬的擺擺手,試圖糾正:“不是這樣的,沈先生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告訴你,我們的不合適之處!是想要婉轉的提醒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過於曖昧的回複更像是給對方機會,林寒識心裏明白這個道理,索性直接點,企圖斷掉對方的念頭:“我們職業不同、性格不同、甚至連國籍都不同!彼此之間不夠了解,也看不到未來,所以沈先生,請你換個人喜歡吧!我不合適!”
這樣應該夠直接了吧?林寒識微微咬了下舌尖,心裏微微放鬆,黑白分明的眼睛靜悄悄的留意著對麵的人。
似乎沈向北也被這番直接的拒絕衝擊到了,久久沒再開口。林寒識心裏稍稍有些過不去,正想著要不要說些什麼打打圓場,那廂沉默的竟是開口了。
“沈向北!男,1994年生人,身高196cm,體重84kg,現住於Y國北部邊界天水南沈家別院。我跟我叔父還有弟弟生活在一起,平時主要做一些特產貨運的工作,性格外向大方……”
林寒識簡直目瞪口呆,他不曉得對方是在裝傻還是真傻,匆忙打斷他:“沈先生,您這是在做什麼?是要麵試嗎?”
“你不是說不了解我嗎?”沈向北振振有詞,他動了動身子離著他更近了些,意味不明的看著林寒識:“還是說,你想了解其他方麵的內容?”
“胡說些什麼?”林寒識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伸手將近在咫尺的人推開。
沈向北無奈了,攤攤手問道:“那你到底想要了解些什麼才能接受我?”
饒是性格冷清如林寒識這般,也不禁翻了個白眼:“沈先生,我想提醒你,我剛才說咱們互相不了解。這不代表我們相互了解後,就會在一起!你的思維邏輯很獨特,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那你告訴我,你想怎麼樣!”
“什麼叫我想怎麼樣?”林寒識也不禁有點上頭:“從始至終,我都沒想怎麼樣!”
兩個人僵持不下,四目相對皆是無話可說。
話題就此終結,林寒識低著頭用樹枝在地上胡亂劃著。後知後覺的又想起自己的任務,心裏不禁有些懊惱:剛才是多好的機會啊,興許能套出不少信息呢!自己怎麼就意氣用事了!
他頗為後悔,不著痕跡的偷瞄了眼旁邊的人,對方臉色很難看,似乎是被他氣到了。
幾番躊躇,不善言辭的他絞盡腦汁終於還是主動開了口:“沈先生,其實我……”
“叫我名字!或者喊大哥也行,我比你大幾歲,你不吃虧。你老是沈先生、沈先生的喊,怪生疏的。”
林寒識看著他,極不情願的改口:“沈向北”。
“哎!”
林寒識:……
宛如吃了口饅頭噎在喉嚨,別提多難受了。他忍著不適感繼續說道:“我想說的是,你條件不差,且有過那麼多的感情經曆,想來是很受歡迎的,又何必在我身上花費心思呢?”
“你是介意我之前的情史太多?”
林寒識沒否認,繼續說道:“這不是缺點,說明你招人喜歡、有魅力。”
沈向北步步緊逼:“可我隻想要你喜歡!”
那雙湛藍色的瞳孔深深地注視著自己,林寒識再一次臉紅了,避重就輕地說道:“我不重要,因為除了我,會有很多人喜歡你!”
“除了你,我不在乎其他人!”
沈向北撐起身子,匍匐在靠近他。兩個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正當林寒識準備將人推開時,對方的動作停下了,隨之不怎麼利索的翻過身,跟他肩並肩坐在一起。
“寒識,先前跟你說的前任有八個,那不是假話。”他的聲音低沉,緩緩的訴說:“但是我要跟你說清楚,這八個裏麵還包括我念書的時候,過家家似得、鬧得玩的對象就有三個,你信嗎?”
林寒識頭腦清醒得很,此刻的他隻想獲取情報,所以會順著話題往下接,配合的回應道:“我信!但是那不還有五個!”
“其實隻有一個!”沈向北側過臉看著他,口吻帶著些許落寞:“隻有一個是真心跟我處的,但是他已經不在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青春疼痛文學裏麵的台詞,林寒識在心裏默默吐槽。嘴裏卻一本正經的問道:“另外的四個呢?”
沈向北這次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嗎?跟你說那四個之前,你需要知道我的背景!”
似乎這個問題先前對方就問過自己,林寒識腦海裏警鍾大響,再次歸集為對方的試探,思考了好一會,慎重的回應道:“我先前說過,劉書記告訴過我,你是天水南的小混混!”
想必是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沈向北竟是笑了起來。他笑著伸出手,想要捏一下對方的臉頰,卻在林寒識清冷又帶有警告的眼神中醒過神,訕訕的把手又收了回來。
“不是小混混,是大混混!”
林寒識佯作不解的看著他,靜靜的等著下文。
“如你所說,我們有太多的不同,不論是國籍還是經曆。”沈向北抬起眼瞼,注視著遠處的黑暗,悠悠的講述他的過往:“我是Y國人,這從出生就注定了。盡管我說的是國語,我母親也是國人,但我卻是Y國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寒識搖了搖頭。
“你當然不知道,這裏麵的曲折,要從我的爺爺說起了……”
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夜空,緩緩的講述壓在內心深處的故事:
他的身上不但流淌著國人跟Y國人的血液,還有美國人的基因,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跟發絲微微的自然卷,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左右,適逢中亞戰爭,作為主戰場的Y國,迎來了大量的美國人,沈向北的爺爺就是在那期間入侵的美國大兵之一。
多年戰爭帶給國家不可避免的災難,同樣帶給了戰爭裏的人民數不清的磨難。不管是參戰的軍人還是當地的居民,均飽受折磨。
戰爭是殘酷的,同樣也充斥著枯燥跟寂寥。尤其是在戰爭末期,麵臨休戰跟撤軍的消息更是鬧得人心惶惶。疏於管理的美軍士兵,在寂寞跟惶恐之餘還要時不時打仗。麵對如此的高壓跟浮躁,閑暇和耐不住寂寞的時候,就找當地的姑娘玩樂、釋放壓力。
當然,人非草木難免一些有感情的。這些美軍士兵和Y國當地的姑娘,不少都生下了孩子,美軍士兵無法撫養,隻能由當地的女人撫養,美軍士兵則提供食物和錢,由於當時Y國貧窮加上戰爭消耗,能吃飽就很不錯了。
於是這些女人就甘心的養著他們的私生子,這些美軍有的戰死了,有的則在撤退時拋棄了她們,美軍當局嚴格規定,撤退時不準攜帶越南妻兒,迫於無奈這些越南妻兒隻能滯留在當地。
沈向北的父親,就是那批滯留在當地的私生子。他的奶奶,那個苦命的當地女人。抱著會被接去美國的幻想,破滅後連填飽肚子的能力都沒有。在現實跟夢想的雙重打擊之下,精神遭受重創,整個人瘋瘋癲癲的沒能撐過幾年。
那些被滯留的私生子,都跟這些女人一樣,美國不接納Y國人也看不起。因生父既有白人也有黑人,他們的膚色和外貌也差別很大。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幾乎每個Y國人都把美越混血兒看做本民族的恥辱,好象這些混血兒的出現使每個Y國人都有一種被強暴蹂躪的感覺。
他們被Y國人統稱為“貝度”。
“貝度?”林寒識不解的重複了一遍。
沈向北點頭:“就是生命之塵的意思,可想而知他們的生命是多麼的低微,他們的命運是多麼的淒慘。”
林寒識從未想過沈向北的父親居然會有如此的經曆,唏噓不已的同時也感到好奇:“那他們…你父親他們是怎麼生活下來的呢?”
“還能怎麼樣?”沈向北苦笑:“在夾縫中生存,做別人不能做的事!做別人不想做的事!做別人做不了的事!”
這群社會的底層人,得不到主流人群的認可,所以內部愈發團結。他們為了能活下去,沒有不能做的事情。因為要活下去,三觀跟道德、底限跟法理全然沒有人在乎。
沈向北的父親跟他的叔父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卻比親兄弟都親密。他們掙紮在Y國的底層泥流中,遊走在陽光都無法穿透的灰色地帶,最終鑄成了令Y國都頭疼不已的天水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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