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程府後巷間，一道狀似遊魂的身影正在前後遊蕩。
    那身影挺拔，看起來有一股莫名的神秘氣息，而這個人，微微抬起頭，一雙深潭似的眸子，閃動著微光。此刻，他正在長長喊著：“瀟瀟，回家嘍，瀟瀟，程瀟瀟，快回家嘍！回家嘍－－”
    剛進巷口的程瀟瀟被嚇了一大跳，定神後一腳踹過去：“你恨我不死是不是？非得嚇死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個如此英俊不凡的富家公子，在這黑燈瞎火的小巷子裏等你回來，給你留門，你到是一點都不領情。”
    程瀟瀟怒視，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啊，就隻想著自己，根本不關心我。”
    “怎麼了？”
    “爹找不到你，就要怪我，你不知道嗎？”程子陌見她平安歸來，便大搖大擺的往府裏走。
    “怪你怎麼了？不怪你才怪呢！”程瀟瀟在他身後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程子陌回頭問。
    “對對對，三哥，你說的對，下次我要早些回來才好，免得三哥又被我連累挨罵。”
    程子陌這才“嗯”了一聲，邁出幾步，覺得依然不舒服，轉過頭，對著程瀟瀟繼續道：“這麼長時間，你去哪兒了？”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麼，將眼一瞪：“你去找楚傲铖了，對不對？”
    “是啊，還在他府裏吃的晚飯。”程瀟瀟小心翼翼的作答，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府裏的廚子，做菜很好吃。”
    “菜做的好吃你就去？咱們家裏什麼廚子沒有？你說你想吃哪的菜，明天我就去給你找最好的廚子來！”
    程瀟瀟抿一下唇，不置可否。
    “真的隻是吃飯？”進了家門，程子陌殺出一記回馬槍。
    “當然是真的。”程瀟瀟理直氣壯。
    “可你白天的時候不是說，去找線索嗎？”
    程瀟瀟張口，半晌道：“啊，是啊！”
    “那你找到了嗎？”程子陌眯眼，打了個哈欠，明顯犯困。
    “還沒有，不過快了。”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找線索，還是找王爺！”程子陌斜眼，複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三哥，你累了，我扶你回房歇著。”程瀟瀟討好的湊過去。
    “少來這套，我不會幫你瞞著爹的。”
    少來，你一定會幫我瞞著爹的。
    “三哥最好了，三哥不會這麼對我的。不過三哥，你能幫我把京城所有妓院的頭牌都調查一下嗎？”程瀟瀟挽著程子陌，頭靠在程子陌肩上撒嬌。
    可惜，第二天程瀟瀟根本找不到程子陌，氣急敗壞之下，隻好自己去想辦法。
    轉悠了大半天，她終於找到京城最大的妓院“清風齋”的老鴇子。
    “你可知道，翠竹院有個名妓，姓樓？”程瀟瀟眯眼，笑的寶光璀璨。
    她跟前的老鴇子幫程家打理妓院生意十年有餘，在這個行當裏都快成精了，京城哪個有名的妓女她不知道，可這會兒到是真被程瀟瀟給難住了。
    程瀟瀟見她一臉思索的表情，也不催她，自顧自的捏著小碟裏的水晶話梅放到嘴裏含著。
    老鴇子到是知道幾個姓樓的妓女，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數的著的頭牌，可程瀟瀟這麼問，明顯找的不光是個頭牌這麼簡單。
    “大小姐，姓樓的頭牌到是有幾個，要不要都叫過來，讓大小姐您親自看看？”
    程瀟瀟想了想，緩緩道：“阮姐你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瞞你，我君喜來客棧出的那檔子事，就是一個樓姓妓女所為。翠竹院明麵上的老板雖然不姓程，可說到底也是程家的生意，朝廷未必就不知道，隻是礙於我爹的麵子，不好說出來，可這人若是查不出來，日後程家免不得落人話柄。”
    老鴇子更加迷茫：“如果真如大小姐所說，是翠竹院的頭牌樓姑娘，那便不應該了！”
    “為何？”程瀟瀟挑眉。
    “因為樓姑娘還沒有回京。”
    “她去了哪裏？”
    老鴇子想了一下，道：“江南。”
    內房，漆黑一片。
    黑暗裏的楚傲铖慢悠悠的燃著香。
    房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推開。
    楚傲铖沒有動，他知道來的人是誰。
    細碎的腳步聲漸近，水綠色的衣裙垂到地上，如蕩漾而過的綠波。
    這是铖親王府的侍女，名叫水漾，最愛著綠色衣裝。
    所以她當真給人一種綠波蕩漾的感覺，細步來到楚傲铖跟前，仰起她秀美可人的臉，有些羞怯的道：“王爺今夜突然招奴婢侍寢，奴婢實在……”
    不等她說完，楚傲铖忽然笑了一聲。
    水漾麵色雖然嬌怯，手卻搭上楚傲铖的衣襟，開始幫楚傲铖寬衣。
    楚傲铖沒有動。
    水漾便慢慢將楚傲铖的衣物褪去。
    楚傲铖還是沒有動。
    水漾於是大膽了些，手滑向楚傲铖的內衣，慢慢伸了進去。
    楚傲铖輕輕捉住她的手，放在鼻間聞了聞，問道：“這幾年不常在內院見你，若不是昨日回府恰逢你在前廳打掃，本王差點忘了王府裏還有你這等美人。”
    水漾斜斜靠上楚傲铖肩頭，輕聲道：“自從一年前樓姑娘走了，奴婢就被柳管家分調到前院去了，平日裏都是做些粗活。”
    楚傲铖仿佛愣了一下，微垂下頭，問：“三年前你服侍過樓姑娘一段日子，樓姑娘待你可好？”
    水漾點了點頭。
    香爐裏的熏香四溢，房內香氣彌漫。
    水漾被楚傲铖摟著，身子像是沒什麼力氣，靠著楚傲铖，道：“樓姑娘待人親厚，從沒像對待下人般對待奴婢。樓姑娘走的時候，還留給奴婢好多銀子。”
    說完便微微起身，拉著楚傲铖的右手，送到自己衣裙裏。
    衣裙內空無一物，楚傲铖觸碰到光滑皮膚，手指在上麵流連。
    水漾輕聲喘息，看著楚傲铖：“王爺今夜招奴婢侍寢，奴婢三生有幸……”
    楚傲铖淡淡一笑，卻又不由歎了口氣：“既然當年隻有你服侍過她，從今往後你也再不用做什麼粗活了。”
    水漾仿佛喜極而泣，連連向楚傲铖謝恩。
    楚傲铖也不再說話，猶豫了下，抱起水漾，向床上走去。
    怡人的熏香，夢寐以求的男子，水漾甚至連做夢都想有這麼一天，自己能和楚傲铖如此親密，哪怕隻有一夜，這一生也不算枉過。
    楚傲铖輕輕撫摸她滑如凝脂的肌膚，與她耳鬢廝磨。
    水漾已經徹底沉醉其中，仿佛置身雲端，飄飄蕩蕩。
    雖然楚傲铖並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可水漾卻已然失魂，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感官空白。
    可隨即，異樣的感覺湧出。
    水漾清楚的感覺到，頸間一陣冰涼。
    她猛然睜開眼，這一望之下，竟無法言語。
    自己身上已是猩紅一片，分明就是血。
    水漾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隻能任由喉嚨上的窄小傷口噴發血液。
    楚傲铖的聲音很是冰冷：“不要怪我，怪就怪你當年偏偏服侍了她，而我偏偏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水漾張了張嘴，終於停止了呼吸。
    楚傲铖沒有動，冷靜的叫人，喚來管家。
    於是，這一晚，整個王府都知道了一件驚天的大事。
    這大膽的丫鬟，居然敢趁侍寢之時行刺王爺。
    還好王爺武功高強，機智過人，否則……
    楚傲铖坐在書房裏，笑的淒涼。
    否則，否則又能怎樣？
    沒有了他，難道別人的生活就會改變？
    不會的。
    誰都不會的。
    一夜很快過去，一個白天，也即將過去。
    楚傲铖望著窗外，饒有興致的觀賞夕陽西下。
    仿佛過了很久，聽到管家在門外稟報：“王爺，程家大小姐她……”
    “本王已經說過了，不想再見這個人。”
    “是。”管家語氣十分謙恭：“可是，她派人送來好多禮物，說是聽說王爺昨夜遇刺，特意送過來給王爺壓驚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她說，禮尚往來，王爺理當再請她吃一頓飯……”
    堂堂一國首富的程家大小姐，居然接連二三的跑到他铖親王府來混飯吃。
    豈有此理！
    成何體統？
    楚傲铖冷著臉，憋了好一會兒，對這位程家大小姐實在沒辦法，最後幹脆叫管家把那個會做正宗八寶茄子的廚子，送給了程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