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雪。
    風掠過，茫茫一片。
    那人依舊是佇立在城門外，雪落肩頭，已然是在此已久。
    “今日雪大，小心涼壞了身子，還是先回吧。”城口賣湯的婆婆遞過一碗薑湯，擔憂地看著他。
    “多謝阿婆。”他從那件大紅披風裏伸出雙手，接過了薑湯，“勞阿婆費心了，我……再等等吧……”
    “這戰場生死無常，這麼久了，說不定……”“阿婆，我幫您吧。”
    他打斷阿婆的話，背過身整理攤子。阿婆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遠處茫茫白雪，無奈地歎氣。
    這麼久了，杳無音訊，生死未卜。縱然他知以那人的能力，總能化險為夷，可沙場刀劍無情，且臨行前他請了八爺為那人算了一卦，卦象顯為明夷，上坤下離，乃不祥之兆。
    太陽將隕落。
    極凶。
    “這仗，不打不行嗎……”
    “何出此言？”
    “我怕……”
    “我還未聽夠你的戲。來年三月，在城門待我凱旋。”
    “好……我請八爺為你算了一卦，是…吉兆。”
    “老八的卦，信得過。等我回來。”
    那人走時也是冬至，那場雪淹沒了馬行處，也淹沒了歸來路。
    春秋冬夏，不見君還。
    城邊草木更替，城牆染了塵埃斑駁。他不知站了有多久，也忘了等了多久。清風掠過，他輕咳幾聲，攤開掌心，鮮紅刺目。
    他找出當年的戲裝，華服依舊，瓔珞散著微弱的光。點絳唇，貼額紅，一如當年容華未謝的模樣。
    多久未曾唱戲了？當年隻想待他回來再為他獻上一曲，卻如今這麼些年過去，那人沒來聽，他也不再唱。
    他步腳蹣跚地踱到城口，陌上花開，卻仍沒有那打馬回還的身影。
    “將軍啊……早卸甲……”朱唇輕啟，戲腔依舊，水袖輕揚，衣袂飛舞。所有的時光與癡情，隨著這一曲湮滅在飛花漫天中。
    後來，人們再也沒見過那苦守城門的戲子。
    說書人將此作為故事說與人聽，惹了無數唏噓。
    再後來，有人說在城外看見了一位兩鬢斑白的將軍，抱著一件褪色的戲服，哽咽如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