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峰回路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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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最大的災難;因為他延續了人的苦難。
羅修不痛不癢地應了一聲“好”,便不搭理陳至榮了。他,從衣袋裏拿出香煙,抽出一根,點燃。。。。。。青煙嫋嫋,不大一會兒,薄荷味的煙草香彌散開來。。。。。。
這個味道的回憶裏,屬於他和端木燦,也屬於方亦淅。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該怎樣麵對說了實話的方亦淅;真相讓他由裏到外,由上到下,混身冰冷。指尖,都是不可自控的顫抖。
陳至榮叩了幾下門,裏麵的人大概會意了。隔了不到一分鍾,那兩個人架著方亦淅出來,年輕人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麵;那姿態,頗有幾分參加運動會領隊的架勢。
年輕人被叫到陳至榮的身邊,抵在他的耳畔,聽著吩咐。
方亦淅對於見到陳至榮沒有多大的驚訝。他和羅修之間的秘密往來,心中是有數的;此時此地見到此人,不足為奇。他,茫然地追隨著羅修的身影,不料對方留給他的不過是一個筆直,且冷硬的後背。
熟悉的薄荷香,悄悄溜進鼻腔,沁入心肺;令往昔的記憶,擰成梅子的汁液,在胃裏泛著酸楚,澀得差點使他再一次滴下淚來。
“都結束了。。。。。。方先生。一路走好。”
陳至榮不鹹不淡的衝著他,說著好似臨終關懷的話。
亦淅掃了掃他陰厲的麵目,還是將視線固執地停留在羅修的背上——那不折不毀的光裏射出的熾熱情思,如一條堅韌的藤,牢固的勒住了心髒,讓人產生窒息的錯覺。
“修?修。。。。。你要我死?那好,我要你看著我,死。。。。。。。”
亦淅低喘的聲音裏,帶著果絕。
“你說過的,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麵前。。。。。。我敢把命給你,你還不敢看嗎?”
這一刻,羅修覺得,方亦淅並不如他所想的那樣的膽小怕事;反而,比他更為勇敢,更有膽魄。
他呢,指間的香煙燒了大半,剩下的一截也在他不自然的戰抖中,倉皇掉落。
嘴角,輕輕地抽搐著,努力地壓抑著胸中沸騰的複雜情緒。調整了一下呼吸,不讓起伏的心跳攪亂了平靜無波的麵龐。
不可回頭,不可回頭。。。。。神說:不可回頭。
《聖經》裏,神在毀滅索多瑪城時,曾發下警告:不可回頭。羅德的妻子不聽勸告,回頭留戀地看了一眼家園;結果變成了石頭。
但凡毀滅的希望,便不值得回頭。
羅修知道,他不會應聲變成石頭。但,假若他回頭望向那人一眼,也許不僅僅隻是變成石頭那麼簡單。在一望無際的欲望之海中打滾,假若有了毀滅一切,重新再來的可能;不如,他和方亦淅痛快地選擇誰也不要回頭。權當做是,時不我與,給彼此一個劫後餘生的機會。
羅修的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之後,維持著站姿蚊絲不動。
看在方亦淅眼裏,那是一片萬念俱灰的絕望。。。。。。。心田,一片荒蕪,荒蕪到惟有死亡才能解脫。
陳至榮似乎沒什麼心情看他們表演生離死別的戲碼,忍了半天,開口說道:“告別儀式結束了,說再見吧。。。。。。”
羅修凝練黑眸,看著他滿麵殺氣,心頭湧上了一層濃濃的恨意。嘴裏卻飄出冷笑,“隨你的便,好了。”
說著,寒光掠過亦淅哀哀欲絕的秋池,冷厲地,不著痕跡地對上那個年輕人深邃含笑的目光。
遠處,忽隱忽現幾點螢火,在林間閃動。。。。。。飄飄忽忽的,像是光源在快速地向著這個方向移動。
“有人來了。。。。。。。今晚,有不少人要湊熱鬧呢。。。。。”
陳至榮眺望著黑漆漆夜色,慢悠悠地說話。聽這語氣,沒那麼慌張。
他對著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動手吧。已經夜長夢多了。”
羅修攥緊了拳頭,心裏暗喜:池衛的人,看樣子是趕到了。時間正好,再拖下去,恐怕得逼得他兵行險著了。
“好啊。。。。。老板。”
年輕人答應著,清秀的麵容揚起險詐的笑,手裏握著一把匕首,踱了過來。
方亦淅有些眷戀地看了一眼羅修:那人還是沒有一點回應。
我要死了,看我一眼,不行嗎?我用一條命,換你一個回眸都得不到嗎?真的那麼討厭嗎?那麼不屑一顧嗎?亦淅悲哀地想著,我隻想要一眼,想讓你看我一眼而已啊。
最後,他認命一樣地閉上了眼睛:有些不甘,但沒有反抗。該失去的,盡數失去了。心裏一片荒原,沒有生存的願景,不如這樣死了也好。終於明白了,燦跳海時的心情——心無所念,不如一死了之。
或許,隻有死了,才能讓羅修記得他。
對於端木燦,也是一份交待。
年輕人手裏鋥光瓦亮的匕首,沒有指向方亦淅,而是輕快地衝到陳至榮的身後——手掌狠勁的一劈:這人,應聲倒地。
聽得“撲嗵”一聲,方才還在運籌帷幄指揮全局的陳至榮,頃刻間如一棵大蘿卜滾倒在地。
年輕人動作麻利地從褲兜裏抽出針管,擼起陳至榮的袖口,對著靜脈紮了下去。
這個時候,也沒人追究他學沒學過醫;看手法,老練得有古龍筆下小李飛刀的風範。
抱著必死之心的亦淅,睜開眼看到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事情,瞬間翻天覆地的變化,堪稱不可思議的神轉折。他轉動著眼珠,不解地望向羅修,等待著有人來解釋發生的一切。
羅修有意避開了他,徑直走到年輕人的身側,俯下身探了探陳至榮的鼻息:確定他隻是昏迷了。
“你是池衛的人?”
年輕人一樂:“你不是,看出來了嘛。”
“他,不會有事吧?”羅修,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不會。打了一針安定而已,明天醒來就沒事了。”年輕人晃了晃手中的針管,“池哥說了,不用傷他的命。他做的也不是光彩的事,不會自找麻煩那麼蠢;以後大家都小心點,最好不要鬥得你死我活的。不過,方先生。。。。。。。池哥要把他帶回去。您,不會。。。。。。。。”
羅修坦然道:“不會。你們把他帶走吧,他身上的傷很重。我和他,沒有瓜葛了。”
羅修說著絕情的話,起身,繞過呆立的方亦淅,走開了。
方亦淅被人鬆了綁,癡癡傻傻地站在那裏,如這土地中生長的一株狗尾草,可憐巴巴的輕顫著。。。。魂不守舍的模樣。
先前遠望才見的燈光,已到近處。原來,是三輛越野車,開了過來。
車上,陸續走下來大約八九個人。領頭的,即是一身休閑裝,觀之威風八麵的池衛。
池衛來到近前,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身傷痕,期期艾艾的方亦淅。他,蒼白的臉色,木訥的神情,血濺的衣衫,驚顫顫的可憐,可惜,好像下一秒鍾都撐不過要倒了似的。
池衛想也沒想,把人迎麵摟在了懷中。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些,仿佛懷裏的是失而複得的寶貝。
“對不起,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總算可以靠在一個溫暖,安全的懷抱裏,感受得到那帶有熱度的體溫;方亦淅有好長一段的怔忡。。。。。。他太需要這份溫暖了,這份保護欲強烈的磁場,不禁將身子又往那懷裏鑽了鑽。
恍惚之後,他才霍然發覺:這個懷抱,不是那個人的,不是他牽腸掛肚的那個人。從脫險到現在,那個人,沒有抱過他一下,沒有安慰他一句話。
他在另一個的懷裏,這裏不是他曾經心醉神往的地方。
他最在意的那個人,正站在對麵,看也不看他,就似突然失憶了一般,對他無動於衷。
羅修輕咳了一聲,對著池衛說:“快走吧,還留在這兒膩歪什麼。不趕緊帶人去醫院?!”
有了他的提醒,池衛這才反應過來,抱著亦淅有些發燙的身子,上了車。另一邊,又囑咐手下的人將已經昏迷的陳至榮,搬到他自己車上。畢竟,夜裏風涼,荒郊野地的,別出什麼意外。
方亦淅在池衛的懷裏,沒有動;說實話,也沒有動的力氣了。他聽之任之地,隨著池衛的安排。不過,仍不死心地一直盯著羅修,糾纏著他的身影,幾乎是乞求著他能看自己一眼,哪怕隻是沒有什麼感情的一眼。
可直到羅修的車,揚塵而去,消失在夜幕裏;對方,也沒有回饋任何一抹餘光過來。
方亦淅這才了然,何謂:哀莫大於心死。
羅修,對他的心,是死了的。
肋骨的折斷,瘡口的撕裂,都趕不上心髒被割去了一塊的劇痛。他痛得,感覺不到肉體的存在,找不到維持呼吸的力量。
他曾說過,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身邊。他曾說過,要帶著他遠走他鄉,展開新的生活。他曾說過,他是他的,奴隸也好,愛人也罷。
如今,不再是了。他拋棄了他。真真正正,不折不扣地被他厭棄,被他憎惡,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他。
這一回,他失去了愛,也失去了恨。除了這副皮囊,還有什麼?
也許,隻有這副空蕩的皮囊裏,還掙動著希望的萌芽?。。。。。。。。。
作者閑話:
親們,作者現在忙到雙休都沒有了,隻有單休了。但我會盡力按時更文的,謝謝大家!請多多收藏,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