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河故人在 願你還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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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們見麵是這樣的。
在一條新修且寬闊的大馬路上,我靠邊停著車子,給她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來了。“嗯,我馬上出門!”她的聲音是我熟悉的,她的語調是我熟悉的,我能聽到她接著電話,匆匆出門,跨過樓梯的聲音。沒一會兒,便在後視鏡中,看到了她的身影,依然嬌瘦,穿著長T恤,淡顏色的九分褲。有種說不明白的心理,讓我嘴角上揚。她輕拍我的後車門,我從車窗裏探出腦袋,笑著跟她說,坐我邊上來。然後她不好意思地跟我說,“我長水痘了,怕傳染給你。”我說,不怕,我長過。
她坐進車裏的時候,我依然能感覺到我們還是學生時的孩子氣。我喜歡聽她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我能怎樣,就是愛說一些曾經的糗事,因為熟悉而相互奚落。我說,來的時候出車禍了,你不安慰安慰我?她說,“你以為我們還小啊。”我無奈地笑笑,也是。在年少輕狂的年紀裏,我不知道打擾她多少回。在我看來她不善言辭,同樣她也不屑於我的幽默,更不支持我愛得傷痕累累,但無論我做了什麼,隻要肯找她,她都會陪著我。她不會勸我,就是陪著,不讓我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
對了,我在追憶一份友情,而非愛情。我們很多年未見,陌生且熟悉。
我好動,她喜靜,兩個性格完全不一樣的人,為什麼能成為朋友?我隻記得在那個所有人都覺得我開朗樂觀、囂張跋扈的年紀裏,她說,你的眼睛裏充滿抑鬱,你累了。就這樣一句話,讓我心裏感動了很久,當然,她一定已經忘了。
我把車子停在附近的商場,走到電梯口,她給我一張濕巾,讓我把手擦擦,我剛碰了她摸過的地方。我攤開手,讓她給我擦,她無奈地說,“哎……你這個人真是,被人伺候很爽,是吧?”“不是!”我搖搖頭,看她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心裏莫名心酸。我一直覺得我們還年輕,卻忘了我們也會變老。一晃十六年了,回憶起來,高中報道的那一天,竟然也是雨天。
她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多思,連下個雨也要聯係起來。我說,我變了,不是嗎?我都回憶不起來,當時的自己有多麼囂張,有多麼得理不饒人。現在更多時候,別人不理解我,我也懶得再說什麼,花那麼多力氣說服別人,我能得到什麼?所以,我現在更懂得珍惜身邊有的人。我也許不能讓所有人都感覺愉快,但我努力做到,你轉身的時候,我還在。她說,生活把你打磨圓潤,是為了讓你越滾越遠,而不是叫你原地等待。我想我還有我的執念,就是讓自己的世界盡量純粹幹淨。
我們倆很有趣,一個食草,一個食肉,滿滿一桌菜,她吃她的,我吃我的,卻沒什麼違和感。在一個了解並接受你的人麵前,沒有偽裝和防備,我可以很自由地談論我的性向,她對我隻有一句話,“做你自己!你並不需要屬於某一人。”所以,她一直包容我的突然而來,又突然而走,因為信任,從不介懷。你有幾個十六年,可以陪著一個人從成長到變老?
她說她已經到了不會再心動的年紀,我說,我還要在愛的路上奔波。她說,我從不羨慕你有那麼多份感情經曆,因為我知道你也很累。我說,你為何要說到我想哭為止?就不能讓我偽裝成一個玩世不恭的人,即便失戀也可以假裝無所謂。她便道,“別人不疼你,我疼你啊!”逗得我一下爆笑起來。而笑,有時候隻是不想被看穿。可是,在她麵前,我又有什麼好裝呢。
她特意帶我去了朋友開的甜品店,老港風格,牆上貼著很多香港熟悉的地名。她問我,真的有這些地方嗎?我點點頭,一個個地讀過去,告訴她,這個名字是哪裏又可以去幹些什麼,那個名字是地鐵站附近會有什麼。她說,不管你說真的假的,聽起來都像真的。嗯,那是你願意相信我。然後,我自嘲自己,最近被人懷疑弱智,理解力有問題,該如何破?她很不屑,“如果你覺得別人是對的,那你就真的很有問題了。”頓時說的我語塞。
“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呢?”
“丟了!”
“也好!少了鋒芒,多了柔和!怎麼證明你還是你?”
“你就是我最好的證明!”
我突然覺得愛情使人慌亂,友情卻讓人變得舒坦。不管過了多少年,不管我變成什麼樣,最本質的東西,她依然了如指掌。
然後,我們聊到了工作,聊到了我的失敗。曾經我敷衍了生活,最後生活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我拋棄了夢想,夢想也離我越來越遠。她讓我不要再隨波逐流,有些人注定要做特立獨行的豬,而我也許就是這些人。
我們還逛去了電影院,說要彌補年少時經濟不濟的窘迫,無奈滿屏都是動畫片。她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時去衙前街上,花點錢買點吃的就可以高興得手舞足蹈,在寢室裏像瘋子一樣說笑。你要拋開那些,就像你寫東西,別管它是什麼文體,你隻管寫,總有一天,會有人欣賞你,我一直覺得你是金子,你不要弄得自己滿臉是土。
嗯,嗯,我應著她。
這就是故人的感覺,允許你的錯誤,接受你的不堪,期待你的圓滿。我們總想對人好,卻忽略了對自己好的人。就拿愛情來說,一份感情裏,可能最難過的事情,並非得到,也非失去,而是被忽略。你滿心歡喜等我一吻,最後我給的卻隻是一個擁抱,這種感情的不對等,讓人心失落。
謝謝你還在,離我不近又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