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店的時候，我看了看表，剛好七點半。
    “來了！”連前台新來的小姑娘都認識我了。
    “恩！”我衝她微笑點頭，便搭電梯上樓了。我從來不在前台多做逗留，不是因為怕被別人閑言閑語，而是許微已經把我們的房間包了一年，我不需要跟他們找招呼，就可以直接上去了。
    “來了！”打掃房間的服務員有禮貌地衝我打招呼。
    “恩！”我禮貌地回應了句，便熟練地打開房門進屋了。
    她還沒來！
    屋裏散發著許久沒住的黴味。我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透透氣。
    “服務員，幫我打掃一下！”房間其實不髒，但我實在受不了這股味道。和許微在一起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比她先到！原來太久沒住的房間是這樣的味道！
    我無聊地抽著煙，按著遙控，來回來回地反複把每個台都看了好幾遍，並未發現有自己喜歡的節目。
    牆上的老式鍾表顯示著八點。
    晚了半個小時。
    這點有些反常，和她認識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遲到。她一向守時，甚至討厭別人遲到。
    我看著越發的無聊，水晶煙灰缸裏不知不覺已經堆了十幾個煙頭。我跟服務員要的紅酒，不知不覺也喝了一半。我吐著白煙，看了看牆上的表，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十點了。
    其實我大可以打電話給她，問她到底來不來。
    可我沒打。
    拿起電話的瞬間，我竟然想到和她結婚的那個人。有過好幾次，我都在想是不是那個人發現了我們關係，不讓她來了？現在打給她會不會給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可她不是說過，那個人根本就不愛她嗎？怎麼？突然吃醋了？
    我沒見過那個人，也很少聽她提起那個人，但我對那個人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她主動說的話，我就會安靜地聽著，如果不說，我也不會主動去問！我不是覺得有愧於他，上了他老婆，而是真的沒興趣！
    “下樓！”快十一點的時候，她給我來了電話，聲音更加的沙啞，嗓門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發不出什麼聲音。
    “等我！”我並沒有因為她的遲到大發雷霆，也並沒有問她為什麼遲到，雖然我心裏清楚她應該發生了什麼事。
    “上車！”今天她開的是一輛限量版黃色跑車。
    “好！”等我走近的時候，才發現，大半夜的她居然還戴著經典版的灰色墨鏡。我心中暗諷了句‘不要命了’，便上車了。
    她都快五十的人了，開起車來還是跟不要命似乎的。看著指針指著最盡頭儀表盤，我竟然還覺得不夠快，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我實在是太敏銳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氣已經告訴我她應該是心情不好。雖然她自己沒說是因為什麼，但我大致也能猜到她大概應該是因為她的那個他吧！
    吵架了？
    還是出櫃了？
    她沒說，我就可以有很多種想象！
    “嘔……”車在半道就停了下來，她靠在車門上，一陣狂吐。看著她因為難受而劇烈起伏的後背，她似乎要把前天吃下的東西，也一並吐出來一般，趴在車窗上吐了很久。
    我高舉在半空的手，在想到她應該是是因為她的那個他才會弄成這副模樣，我的手僵住了。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關心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當做不知道？或許我知道得太多，反而會給她帶來更多的不便吧。
    我點了根煙優哉遊哉地抽著，我雙手交叉靠在後腦勺當枕頭抵在靠背上，看著天空閃著幾顆星星。
    我突然想起了蘇怡，想起我每次喝酒嘔吐的時候，她總是能有辦法給我醒酒。
    我記得有一次，我喝高了回宿舍，剛躺下，就聞到一股刺鼻惡心的味道。
    “嘔……”我被熏得醉意消了一半，熏得我本有的睡意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睜眼一看，戴著口罩的蘇怡用筷子夾著一雙也不知道從哪弄來臭氣衝天的襪子。我胃裏一陣翻騰二話不說就往廁所跑去！
    過後才知道，蘇怡跟學校足球隊的人說誰能給她一雙臭襪子，她就對誰笑一個。沒想到，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樓下就堆滿了男生的襪子。
    她這招真是絕了，不但給我醒酒了，連我昨天吃的都吐出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也累了。縮回趴在車窗上的身體，疲憊地往靠背上一靠，安靜得隻剩下喘息。
    我不是一個八卦的人，但看她喝成這副模樣，我心裏多少有些心疼。多少次我是想問的，我想問她究竟怎麼回事，但每一次我都忍下了。
    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她的身上，打開煙盒，遞給她。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身份算什麼，我不知道哪些是我現在這個身份該問該管的。
    昏暗的路燈下，依然紅豔的指甲捏出一根，熟練地含在唇瓣。這時我才發現，那大大的墨鏡下，隱約露出一點紫紅色的淤痕。
    我側過身，替她點燃我這廉價的香煙。
    我倆就這樣坐在車上，我看著天抽著煙。
    天微微露出了一點光亮，四周的帷幕在初陽下漸漸拉開了帷幕。跟前是一片莊稼地，地裏種著一些像油菜模樣的蔬菜。坐在車裏看著菜地，遠遠望去，一片嫩綠的芽苗接壤著遠處那灰黑色天際。
    但她始終沒說。
    我知道，對於她來說，我始終還是個小孩，或者隻是給備胎。
    “又交了新女朋友？”許微吐出白色煙霧，淡定地問了句。
    “恩！”我吸了一口，慵懶地答應了一聲。我眯著眼，享受著這從農田吹來的那股屬於泥土的芳香。
    “怎麼樣？”許微看著剛剛升起一點的初陽，習以為慣地問了句：“那個小女孩怎麼樣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蘇怡。
    “老樣子！”我悠悠地吐著白煙，享受著它裏麵的焦味。
    “還是單身？”許微很少這樣八卦。
    “交了男朋友了！”我從手機裏找出她倆的合照，遞給許微。
    “你見過？”許微並沒看，她直接把手機按成黑屏。
    “見過！”她問一句我答一句。
    “有什麼感覺？”微笑抽著煙，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你要什麼感覺？”我有些不耐煩地瞪著她。
    她靜靜地抽著煙，沒有說話。
    見她不說話，我知道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好，補了一句：“我們之間不可能！”我知道她想問什麼，更知道她要說什麼，但一直把蘇怡當妹妹並沒有其他想法。而且，她都已經那麼警告我了，我幹嘛熱臉去貼她冷屁股。既然覺得我會影響他們的感情，我幹嘛還聯係她。
    “哦！”許微沒看我，別著臉，應付了一聲。
    “你究竟想說什麼？”我知道她有事，我不喜歡這樣，直截了當讓她一口氣說完。
    “沒什麼！”這兩年，她啥都沒學會，就學了我這倔脾氣。
    “隨便！”我一氣之下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現在不說，以後也別說！”我給了她機會，見她沉默不語，我一踩油門走了。她這脾氣現在越來越像我，有時候我都無語了。這麼大的一個人，越活越回去了。
    我一腳油門，車都要脫離地心引力了，幾乎都要飛了起來。
    “你愛誰多一點？”許微今天也不知道抽哪門子的瘋，八卦就八卦。在這種車速下竟然起身擋住我的視線，認真地問著。
    “不知道！”我不耐煩地把她按在座位上。
    “回答我！”估計她的酒還沒全醒，拉著我衣服，非纏著我給她一個答案。
    “坐下！”我看不見前麵，差點開到對麵的車道上。
    “回答我！”許微異常認真地看著我。
    你！
    我差點就脫口而出。
    這個無心的答案連我都有些吃驚。
    怎麼可能？
    我怎麼會愛上一個婊子？
    錯覺，肯定是錯覺！、
    我慶幸自己沒說出來。我很清楚自己在她心裏的地位，也很清楚我們的關係。
    隻是簡單的合同伴侶，合同到了情也到頭了。
    “不知道！”我不耐煩地嗬斥她坐下。
    “像你們這種人，就，不能好好對一個人嗎？”許微說這話的時候，紅著眼眶，顯得異常的哀傷：“他和你一樣，和我生活在一起，愛的卻是另一個！”
    我的心偷偷漏了半拍，此時我才意識到，原來她關心並不是我愛的是誰？
    而是她的那個他！
    原來，我對於你，一直隻是個替身！甚至連替身都不如！
    我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抓住方向盤而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