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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厭苦笑一聲,說道:“也是陰差陽錯。”
    “那個陳家紈絝酷愛春畫,收藏驚人,自己也善筆墨,那些被他玷汙過的女子被他……被他畫了冊本,還詳細的將人的姓名樣貌特征都留了下來,你的親生母親和阿娘……也都在其中。後來要建館時,陳家便把他的庫房交了出來,這些也就都翻了出來。”
    李厭見我安靜無言,繼續道:“幾年前我去了一趟舒城,那的醫館老板是我舊日同窗,一同吃飯時他無意中提起了你母親的姓名。其實陳姓在汀州本就不多,我又對那冊中的姓名有些印象……”
    我忽然問他:“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李厭的眼神虛閃了一瞬,但隨即趨於坦然:“陳家的本家人和館主都是知道的。”
    我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想起來才問:“那館主是我什麼人……”
    “陳館主是陳家老夫人娘家的孫侄輩,輪起來比你輩分要小的多。他的夫人是原先遷出京的陳家後輩,也都沾著親故。”
    不等我再問,李厭繼續道:“陳家血脈稀薄,我知道你的存在後,我就告訴了陳家,隻是他們知道後並無表示,後來是館主擅自做主讓你來了京城。”
    “怪不得……一切如今都順出了條理,我原來是這家人不願相認的私生子。”當初從阿公口中得知我的身世時,也曾想過我的身世,隱隱有著去尋人家的想法。可如今真的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卻無法將這種曲折的身份認同在自己身上。
    就好像他方才所描述的這個人同我沒有任何幹係。
    因為沒有關係,便生不出什麼別樣的情緒。
    我對李厭道:“不管怎樣,一直以來你總照顧著我,今日也多謝你為我解惑。”
    說罷這番話後,李厭搖了搖頭:“還有韓柏,你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是嗎,他也知道啊。”我的心中依然沒有什麼波瀾,隻是覺得這京城和舒城著實太不相同。
    這裏的人心中所想和言行舉止總是兩樣。你猜不透他們的心性,摸不著他們的意圖。看著同處在一起,其實隔著磐石,分別在兩種天地。
    李厭說的也對,我也不想再同任何人攪合了。
    告別時,李厭從懷中掏出信箋:“這是我從陳家家仆冊子中找到的,我想應該給你收著。”
    我拿著信箋回到小院,取出火折子燃了蠟燭。
    箋紙展開,紙色很舊,上頭有幾列小字,還間雜著墨筆塗改,被圈出來兩列。
    一列是:陳娥,汀州陌山,年十七,無眀疾,附一薦信。暫定東院。
    下一列是:周寶妹,鞍山梅縣,年十一,無眀疾,買斷契。
    在燭光下反複看了幾遍,最後目光落到了“年十一”那三字上,那三個字寫的很小,看久了就有些飄忽。
    飄忽著視線往上,又落到姓名的字上,忽然就哽住了喉頭。氣進不去又出不來,整個人便捂著胸膛猛烈的咳了起來,等喘息平複,便覺得之前吃的酒都沒了作用,從頭到腳都發著冷,有些昏沉。於是隻好退了外裳,吹熄了燈燭,裹著被子匆匆地去睡了。
    好在一晚上睡得安穩,也沒有起熱,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去了書館。
    往後還是照常過著日子,該去書館時便去書館,該入睡時就早早入睡。館裏沒事的時候,辛七辛九和周施樸連著李秀就聚在一起玩牌九。我對牌九沒什麼興趣,自然也不怎麼參與。
    秦墨知道後就帶了棋盤常到書館來找我下棋。我原先的棋藝隻屬於會走子,知道什麼子該放到什麼地方。和他下了幾天後才漸漸的能看懂他的意圖。可惜還是輸的慘淡,但也沒別的消遣也隻好繼續輸著。
    一場雪落地後,館中的屋子裏都添上了炭火爐。除此之外杜嬸還搬了新的爐子去我的小院,她說是今年冬天難熬,去年我用的舊爐子燒的薄了,就換了新的給我。
    我雖然知道應該是館主叮囑過她,但依然感謝她如此照顧我。杜嬸她說我一個人在外麵不容易,她這做娘親的一看到總是想起她自己的兒子來。
    我問她的兩個兒子如何了,她說年後就要送出去學手藝,而且吃住都不在家裏,往後一年到頭想要見麵都要挑著日子。
    我問他:“不想他們嗎?”
    杜嬸道:“那能怎麼辦呢,總得讓他們學點本事,我也想多生個閨女留在家裏多陪陪我。可惜這輩子隻生這兩個小子,以後他們得要娶媳婦,要過日子,等我們老了也還得靠著他們呢。再說了,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呀。”
    “說的也是。”我點點頭。
    她又問我:“那你往後還回鄉裏去嗎?”
    我說:“回的。”
    杜嬸笑著打趣我,她說:“那你現在可得多攢點家底,回去才好娶個俏媳婦。”
    “還沒想過呢。”我說。
    杜嬸一聽眉眼都提了上去,略有些數落的說我:“還沒想呢,你也不小了。現在一個人逍遙快活的還不覺得這是好事,等你有了媳婦孩子,一家人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什麼是過日子了。”
    杜嬸這些話不是沒有道理,可道理放不到我身上,所以我也隻能苦笑著,附和著她的話任她去說了。
    就這樣,日子尋常的一路走到了冬至前一天,館主趕著這天回了京,一落地先是回家卸了行李,午後就趕來了園子。李厭從那晚同我說開後,整個人就變得更加忙碌,平日連個影都看不到,這天也難得的和館主一道來了園子。
    館主來了書館後先是同我打了個照麵,隨後周施樸就出現了。我看得出館主似乎有話要對我說,可礙著有旁人在,也隻好作罷。之後他將館中的人都叫到了一起,問了我們這幾個月館中的情況。隨後又說冬至要陪著家裏人過,明日閉館給我們放了假。所以今天來便是感謝大家夥,要請大家去下館子。
    李厭在一旁說他訂了食饈館的位子,辛七辛九兩個年紀小一聽就歡呼了起來。
    辛九叫道:“真的假的!是城東那個有六層樓的食饈館嗎?”
    “肯定是啊,這事從李大哥嘴裏說出來還能有假。”辛七也歡快得很。
    周施樸在我邊上小聲說道:“陳哥,我聽說這是城中最好的菜館,一般人連號都排不上呢,李大哥真是厲害。”
    “是啊,這館子聲名在外,肯定好吃。”我也覺得這是值得開心的事。
    李厭對我們道:“還是咱們館主的功勞,食饈館是胡會長的一份產業,這種日子有錢也拿不到號。館主剛回來就去拜訪了胡會長,這才給我們撈了一個廂間。”
    秦墨是我們中反應最平淡的一個,他隔著周施樸往我這看了一眼,沒出聲。
    我想到杜嬸不在這,就問李厭:“那杜嬸呢?”
    李厭回我:“早和她說了,她說要回家換身好衣服來,待會我和館主還得出門去辦事。等杜嬸來了你們就出發吧,門口已經叫好馬車了。”
    我聽他那麼一說也就放了心,剛一扭頭便發現秦墨還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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