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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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節那日我提早離了館,去街上買了些祭拜的供點,紙紮鋪子按時派了人將東西送到我的住處。等到天色幽暗後,我起了火,站在院中將一件一件由竹條撐起的各式物件沒入火焰之中,再獨自看著它們噼啪作響,一點點地化作了青煙。
那些紙糊的物件燒的灼人,和夜幕後的冷氣叫著勁,讓人不得不想著往後的日子要日漸冷寒,陽間的人也要多添衣裳。
再之後呢,就是忙忙碌碌。
那日秦墨丟下句不明不白的話之後,我們再在館中相遇,他卻是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隻照尋常一樣和我共事。
我躊躇於那一吻的含義,也隻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館中依然有來往的新舊客人,外加上新添的生意,每日來來回回的也無暇多想。再說一些事,就是那商會的胡開遠被調查出了結果,驗明了正身,並且還因禍得福成了京城商會的龍頭人物,商會為了慶祝還為他定了下宴席。為此李厭備了厚重的賀禮,還準備帶著我一同去他府上道賀。
我原想著我既隻是隨行,大約在旁邊湊個場麵就好,可李厭似乎十分看中這次的拜訪,甚至要立馬拉著我去添置新衣。
我不解:“這還有幾日呢,買身衣裳不必那麼早吧。”
李厭答:“不早了,今日能定下還能改身量,若不是來不及,我還打算從頭給你定幾身,往後這樣的來往應該不少。”
“啊……那我得問問,可是公家出資?”一身好衣可不便宜,這我得問清楚了。
“是是是,掉錢眼裏去了。”李厭笑罵我一句,拽著我出了館。
他拽著我進了城中有名的布衣樓“話桑麻”中,這店是帶院落的府邸,過了一進的前庭才到了門口,我這剛一踏進去,就被樓中吊懸著的各式樣的布匹炫花了眼。
整個偌大的廳中還有不少來挑衣料的女眷,布匹按照著某些門類堆擺在貨架上,幾個穿著同樣式青蘭色短衫的小廝拿著布匹在其中穿梭,神態熱情的招待著客人。
李厭帶著我穿過這些人,十分熟稔的上了隱在拐角處的木梯上。
他邊走邊認真交待著我:“你也知道館主不在京城,這回隻有你我登門,所以裏裏外外都要做得隆重些,一點輕怠都不能有,往後這胡會長可就是我們的靠山了。”
我在李厭身後附和道:“是啊,想來館主得了消息必然大喜了,沒想到這案子處理的那麼快,不過我還是好奇……那麼多生意真就一點紕漏都沒有?”
李厭不以為然:“反正查不出來那就是沒有……即便是真的有,能安然脫身也是本事,好了,不說了。”
腳步止住,二樓候著的小廝見客人上來立馬迎上前。
他的穿著和樓下的明顯有了差別,罩著一件到膝蓋的裙袍,顏色上比樓下的略深一些。
小廝笑臉相對:“李老板來了啊,這可有段時間沒見了,您這身邊的公子看著麵生,像是第一次來呀?”
李厭示意向我:“我一個弟弟,來帶他挑幾套成衣。”
小廝轉向我:“公子怎麼稱呼?對料子和款式可有什麼要求?”
我回他:“姓李。樣子嘛……”我看了看李厭,朝他道,“你既然熟悉,就幫我過過眼吧,我也沒什麼想法。”
小廝在旁助推:“李公子的身形可不挑衣裳,穿什麼都是衣裳襯人。”
李厭抱胸打量了我一圈,隨即對小廝吩咐道:“找些清爽的衣式,顏色不要太沉悶。多拿些袍衫出來比比,秀樣也要花哨的。”
小廝聽了令,連忙叫人吩咐去了,又請我和李厭去了偏閣的閑室坐下,端上了客茶。
我在等待之中打量著這間足有三層的高樓店鋪,又一次感慨著京城的好來。
“一間衣鋪就能占個那麼大的樓,也就京城能有的景了。”
李厭道:“你猜這的老板是誰。”
“那我怎麼猜得到。”
李厭傾了身在我耳邊壓低了聲:“工部侍郎邢正放的胞弟。”
我一下就了然:“怪不得,看來以前子孰說的話一點不假,這地方還真的到處都是官係。”
說罷我注意李厭的臉頰一動,抿緊了唇,這才意識到在他麵前提了子孰。
不過他似乎不知道我已經察覺到他二人的聯係,便佯裝正常的轉了話題問他:“那樓上有什麼,也是成衣?”
李厭回道:“一些珍料吧。”
“那也要占一層的樓?未免太浪費了些。”
李厭給了我一個無奈的眼神,依然是壓低的聲音:“你呀,有的好學了。這一樓是常客,二樓是佳客,三樓可是貴客。而且真正的大頭是從上而下的,底下那一層一年所得的營生怕是都不及三樓的一樁生意。”
我還是有些不懂:“我看底下至少有十來個夥計跑著,原來還是蠅頭小利。”
“唉,你啊是真不知啊。”
“不知什麼?”我不解。
“普通的商出織物隻要占到七成可減賦稅。”
“啊……”
“啊什麼啊。”李厭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下我的頭。
此時方才招呼我們的小廝已經帶著另外一個夥計捧著衣服過來。
“陳公子隨我去試衣吧。”小廝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站起身來跟著他去了隱蔽的換衣間,進去之後那跟來的夥計把衣物放下後人卻不出去。見我疑惑模樣後會心一笑。
“公子初次來吧,小人是留下來專為您更衣的。”
“原來如此。”瞬間的窘迫之感叢生,也讓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地方與大街上那些尋常的商鋪有所不同,至少尋常家境不會來此製衣。
我點點頭,於他道:“那有勞了。”
於是進進出出,李厭搖頭點頭之間,定了兩套下來。
一套是李厭中意的雪青色絲製長衫,十分利落的緊袖,還配了同色罩衣和冠帶。
我自己中意的是一套練色棉紡的長袖寬袍,衣領袖口和袍底是隱色絲線繡的竹影紋,配了耦色的寬腰帶。
李厭滿意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這錢花的值當。”
我理好自己的衣裳回嘴:“你下這樣的重本來打扮我……我都疑心你要賣了我去。”
“你倒提醒了我,還能有這個門路來發家致富。”李厭打趣。
“那你看看,也算上辛七辛九吧,這兩個年輕力壯的,比我可強多了。”
“哈哈哈,可別了,那兩個小子可愁人了。”
打趣說笑後,李厭去簽了單,我則跟著夥計去量身。
一切辦妥之後,李厭正色對我道:“這還要改成你的尺寸,得需個一兩日的功夫。我這兩日忙些,到時候你就自己來取吧。”
“好好好,小弟多謝哥哥。”
小廝見我們起身,湊上來送客。走到樓梯口,一位老者正笑盈盈的走上樓梯,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店裏的夥計,看樣子是個貴客。
我和李厭有意的退後幾步等老者上來,他上來後慈目朝我們點了示謝。
隨後我和李厭下樓,隱隱約約聽到樓上傳來些話語。
“陳管家怎麼還親自來了,有什麼需要你派人說一聲不就好了。”
“哎呀,這操心慣了,我們小姐的大事還是自己過眼才安心。”
……
我聽著漸消的話語,笑道:“看來是件姻親的喜事啊。”
跟著我們的小廝來了勁:“那可是大喜事啊,陳大人家的小姐正月就要出閣了,光是樣料我們都送了三個箱子過去,今個他府上的老管家親自來定繡樣,我們店的繡娘可有的忙活了。”
我感慨道:“又是個大人啊。那看來這親家一定也是個好門戶吧。”
小廝道:“可不是,那可是皇城裏的大紅人。”
李厭在一旁忽然嗤笑一聲。
我轉過頭看他,耳中聽到小廝的話語。
“公子可聽說過刑部的韓大人,那是真的一表人才啊,跟陳大人家的小姐可是郎才女貌,聽說是從小就定下的娃娃親,前幾年陳小姐為她祖母守孝,韓大人默默為了她等了好幾年呢。”
小廝說完,李厭瞧了我一眼。
我扯出一個笑來對小廝道:“怪不得呢,的確是……相配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