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十月一,寒衣節。
    人間至親要附表文,並燒去元寶紙衣給故人加衣添暖。去年我對京中還不熟,隻能簡單作罷,今年便想做的好一些。
    隻是沒想到的,這回得了秦墨的一路作陪,也難得能相處在一起。
    離開街市,秦墨帶著我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最後在臨著城中河道的一家小館停了下來。
    館門垂著棉布門簾,隔著門簾就能聞到酒飯夾雜的香氣。
    掀開棉簾前,秦墨對我一笑,說道:“說不定還能碰見熟人。”
    “熟人?”
    我還沒來得急想有什麼熟人,秦墨就把我拉了進去。
    還沒等到我回味過來,秦墨便朝著臨河的右側走去,我跟上他,這才看到了他口中的熟人。
    一位是李厭,另一位……是張有些熟悉的臉龐。
    李厭這時也看到了我們,笑著朝這裏搖手。
    “想著你可能在這兒喝酒,果然。”秦墨掀了下擺,十分熟稔的坐在了李厭的對麵,又扭頭朝身旁的人說道,“怎麼你也跑來偷閑了?”
    “這是什麼話。”被指摘的人麵上生動,下巴上留的一抹細胡像是要飛起來了。
    我在李厭身邊坐下,李厭同我對了一眼,先給我倒上了酒,店裏的招應桌上,幾個人又叫了些酒菜。
    李厭問我:“你以前沒來過這吧。”
    我吞了半杯酒水下去,埋怨道:“沒,要不是秦墨帶我來,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們竟還有個碰頭的老地方,瞞的我好苦。”
    “怎麼就是瞞著你了。”李厭聽出我在說笑,“這兒的店老板是我的老鄉,平時總是會來照顧下生意。”
    話說到這,我和秦墨邊上的人對上了眼。
    他捏著細細的胡須,眼中忽然一亮:“這位小兄弟咱倆見過啊!”
    “你是……小原大人吧!”我這會算是想起來了這位的身份。
    大約是在館中匆匆見過一麵,是書館的客人,從未來過畫館,不然我必不會忘。
    “隻是……原大人留了胡須,方才麵生了。”
    “你可別叫什麼大人小人的,聽著別扭。”對麵的人止手,嗓音渾厚,“鄙人原知柳,諢名不載,我看這兒年紀也就我最大,不嫌棄的話就叫聲哥哥。”
    怎麼?就得喊哥哥了……
    “……”我忽然哽住喉頭,左右相看,見李厭和秦墨都是一副忍笑的模樣,有些別扭的喊了一聲。
    “哈哈哈哈哈哈……”秦墨的笑不再忍了,直接出了聲,他推了推旁邊的人,“誆人有意思是吧。”
    李厭碰碰我,手中的筷子拿起,點了點原不載:“此人年十九。”
    我:“十九?”
    秦墨附和:“還差些時日才滿吧,我記得你是年臘八的生辰,比我還小些呢。”
    原不載見胡話被拆穿,話音了就泄了氣:“我說你們是真沒意思。”
    到這我才仔仔細細的看清楚這原不載的容貌,其實也沒有多老成,隻是生的眼狹長,眉揚,長鼻、發濃、音沉……也確是有些老成了。
    之後酒菜上桌,幾個人聊開了,我這才知道這三人竟然是同門。
    怪不得,我就說秦墨怎麼會到館裏來,原來有李厭這層關係。
    我有些不解,便問兩人:“竟然是師出同門,怎麼平時都沒聽你們提過。”
    秦墨這會喝的有些上臉,講話的放得開了:“還不是他不讓,說是不想壞了老師的——”
    李厭眼疾手快直接塞了快米糕喂進秦墨的嘴裏。
    “哎……作甚……唔。”秦墨不滿的瞪了李厭。
    “瞪什麼呀,你就這點量,別再多了。”李厭又轉向我,“我是老師在鄉野收的子弟,有幸跟了他幾年,後來京中太師請他來京講學,太學院出資立了新學堂,他們兩個才入的門。”
    李厭又道:“而且我從未真正拜過師,老師來京前我就已經離堂,所以說起來也算不上同門。”
    “原來如此。”我作恍然明悟狀。
    這話裏話外的要撇清幹係,我隻好順著李厭的話來。
    再之後又說起了原不載早二年就內調了太學院,雖然職位不大,但他有一手絕妙草書,在京中名氣卻不小,也是個年少成名的人物。
    我瞧了一眼醉的迷離的秦墨,感歎道:“少年成名,權貴門第……真是羨慕啊。”
    “人各有因緣。”李厭安慰我道,“愁苦來的時候,天子宰相都是沒轍的。”
    “況且得到的越多,留不住的時候就越發痛楚了。自古多少貴人將相,有幾人得了善終呢。老天爺許了多少,人就得往外掏多少……”
    “不說了不說了!”我連忙打斷他,“再不羨慕了,我過好我自己便是。”
    “你這人啊……”我想起之前拚拚湊湊關於李厭的傳聞,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可……實在是好奇心作祟,如今一看到李厭,便想起了子孰,於是旁敲側擊的問了些子孰的事。但見他麵色如常,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了。
    說罷頭一扭,我便問起對麵的另一人:“那你這諢名不載是何意義。”
    原不載此時也不見得有多清醒,一聽我的詢話,笑嗬嗬的捏著杯。
    “不載嗬……不載死生地天、不論悲喜常情,道為自然,何以畏懼……”
    我道:“聽著倒是灑脫隨性。”
    原不載忽然猛的伏跌在桌上,哐當一聲砸了個好大的聲響,聽得我覺得自個的腦門都疼了起來。
    “不載……不載人哉,這馬誰愛騎誰騎去……放開我!”倒下的人猛的又站了起來,就那麼喊了一嗓子,又癱軟下去。
    秦墨還幹幹的給他鼓看幾下掌,隨後兩個人咿咿呀呀的都吐不出句整話來。
    罷了,這兩人的量都差的出奇。
    方才的響動還將周圍的客人注目過來,看了幾眼發覺隻是尋常醉酒,就又散了注意。
    而我被震的無話,無言的看向這桌上最為清醒的李厭。
    李厭感歎一聲,同我說道:“他呀,懼馬,小時候被馬驚過,一見到就害怕,不載的名號大約也是因為這個。”
    “這來處也怪有些意思……啊,時候差不多了,得回去了。”我站起身來,要招來店家結賬,結果被李厭告知不必,我正打算拒絕,李厭拉我坐下。
    他十分認真勸我:“這家小店我算半個老板,你來上門做客哪有讓你掏銀子的道理。”
    我聽罷,好笑起來:“好呀,你這到底是有幾份營生,竟然也是個東家。”
    “多條出路傍身罷了。”李厭不以為然,又道,“不是說時候不早了嗎,回去吧。”
    “那這二人……”我看向其餘二人。
    秦墨迷迷糊糊,但好在神誌還在,也能聽懂言語,好解決,至於另外一個就讓人為難了。
    “你倆照應著回去吧,知柳同我住的近,我帶他一起走。”李厭見狀出聲,我自然沒有什麼異議。於是一手架起秦墨,兩個人半拉互拽的出了店門。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