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我回到了館中，館中辛七辛九見我就圍了上來問我身體如何如何，我正要解釋，就見秦墨從門外跨了進來。
    他見了我便問道：“身子可有好些。”
    “我……好，好多了。”看他臉色我便意會起來，是他找了個由頭替我遮掩了下。
    “那就好，你們來個人替我去館外搬些東西”秦墨把目光轉到辛七辛九身上。兩個人嘰嘰喳喳的都要搶著去幫忙，最後都如願以償。
    “館外有人拿著清單，你們對著清單把東西搬到落石齋。”秦墨吩咐完，兩個人就搭著肩出去了，餘下我和他相對。
    “多謝你”我真心實意地道謝，雖然昨日他的口氣不善，可為了我打點的周全。在我眼中已是磨刀嘴豆腐心式的人了。
    “你是應該要謝我……就那麼心急如焚的跑了。”秦墨的語氣說似是揶揄，但看起來並不想是調笑。
    我被他點的略有心虛：“……那改日請你吃酒道謝。”
    “也好，我看就明日吧。”秦墨應的自如，是我意料不到的回答。
    “李大哥明日上午要回館中，正好約上他同李秀一起聚聚吧。”秦墨撂下這話看似要走，我一想覺得也好，這段時間忙碌，已經許久沒有和李厭相聚了。
    怎料秦墨回過頭來又道：“上次說有新來的冊本，你來瞧瞧吧。”言閉，又補上一句讚歎，“著實不錯”
    我隻好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去了書館。
    提起冊本，我也知道這些時日裏京城中的話本出了些改革，原先多是文書上配些作者的潦草插像，近來市麵上出現了不少精畫冊本，漸漸的有了熱度，比起之前的本子翻讀起來更為生動寫實。好一些的比起書畫也不遜色，隻是價格上也水漲上去，普通人家不能輕易收去。
    秦墨帶我去到書館的內室，從架上取出木箱，再打開取出一包絹布，絹布散開來才得以露出真容。展現一共三本冊子，分別為《青娘春情幽畫小錄》、《紅妃秘記》、《綠寂傳》。
    我取了一本翻了翻，到了插像處也不由的停了下來細細打量，不僅圖繪的精致，竟還是染色的冊本，人物描繪的也傳神。比起市麵上的上等本子說是珍本卻不為過。再又翻了另外兩本，也是各各精品，且風格略有不同。
    “的確是好本子啊，都是李大哥帶回來的嗎？”
    “是啊，李大哥的眼光是真的好，這些冊本的作者都是他勸館中買斷下的，唯有館中才能售出。”秦墨笑道。
    “這幾本必然會風靡起來，隻是市麵謄盜向來層出不窮，隻要流通出去怕是就止不住了。”
    “也不必過分擔憂，李大哥也是仔細考慮過的，這幾本的紙張用的好，光是咱們自己刻裝就要花不少功夫，肯定隻能出少量的精本，大約也隻是出售給些熟客。”
    換而言之是高價精品無疑了。
    “也好。”我點頭稱是，餘光卻撇到隔壁架格上的一本冊子，我伸手取來讀看冊名。
    “《婆婪妖事雜錦》。”冊名倒是不常見。
    我問秦墨：“這本也是新進館的？聽名字不像是情本。”
    秦墨一步走進：“是一些誌怪短則，我從家中帶來打發趣味的。”
    “啊……怪不得。”原來是秦墨的私人物件，我正要放回原處，秦墨攔住我的動作。
    “這本早就看完了，不少故事寫有趣，你要是有意，就帶回去看吧。”
    我……當下總覺得很難推脫他的話，隻好將這本收入懷中。
    “那就多謝了，等我看完就來還你。”
    “無妨，你慢慢看就是。”
    離開前，他還問我中意那家酒樓的酒食，他好早些派人去訂下。
    “還需要提前去定？”
    “你是不是忘了明日是什麼日子？”
    “明日……”我算了算日子，這才恍然，“明日就是九月九了？”
    “怎麼連日子都過的渾噩了。”秦墨好笑的抱胸數落起我。“我想你和你大哥他們都是離鄉人，這個日子一起相聚也熱鬧些。”
    “的確。”去年重陽館主還讓我去他家中過節，隻是我覺得他一家人熱熱鬧鬧不想打擾就婉拒了，可獨自一人時未免還是有些冷寂。
    我對秦墨道：“你真的有心了，酒樓你隨意挑就是。”頓了頓，“隻要別是我賣身也付不起的就成。”
    秦墨的嘴角勾起來，麵上顯然是有些開心：“那也不怕，你賣身的話我傾家蕩產也會把你贖回來。”
    這樣清俊的人說笑起來顯得活潑了不少，看著氣色也紅潤了些。
    我不自覺地冒出一句：“比起黑峻峻的衣衫，你淺色的衣裳穿著更為好看。”
    說罷，我自己也愣了下，再看秦墨，他卻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找了個借口匆匆回到畫館，直到辛七辛九回來館中熱鬧起來，才覺得衝淡了些心中的尷尬。
    畢竟秦墨的個性，我總覺得他是教養極好的孤傲清冷之人，是比起子孰更不能逾越的人。
    我對這樣的人，大約有種生來的敬畏，很怕從他們身上遭了冷眼。後來我將這樣的思緒和韓柏提過，他說也許是我尤中意這樣的人，於是越中意的便愈加畏懼。
    我則對此番說辭不以為然，我反問他：“既然如此，我見你一點也不畏我俱我，看來你我之間情愛皆是假象。”
    韓柏見我看似要慍怒起來，笑著來哄我：“我怎麼不怕你，你看我從來都是求著你。”
    真是胡說八道，我可從未覺得是這樣的形勢。
    我問他：“你是嫌我不夠愛你了？”
    韓柏輕搖頭，他道：“也許比起被人愛著，我更想能愛人多一些。”
    於是他還得出結論：“所以你願愛我，我已覺得足夠了，往後如何都覺得無憾了。”
    那時我聽這些話隻覺得他是隨口而出，沒有多做細想。所以很多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委屈的，總覺得自己忍讓許多。還尚不覺天地裏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有理想有抱負，卻一世空付。
    我這些自怨自艾之姿，到底還是短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