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嬸說你回來了，我來瞧瞧你。”秦墨見我後輕笑起來，“是不是睡了，可否吵到你？”
    “怎麼會，快先進來。”我讓開身，把人請了進來。
    “這葡萄是昨天摘的，已經不酸了。我挑了一串，昨天讓杜嬸沉到井中放著，這會剛提上來。”秦墨的手裏還提著一捆紙紮的小包。
    “真是多謝了……我拿去洗洗。”我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紙包，想要拿去洗。
    “杜嬸應該洗過了，直接吃吧，不然涼氣要散盡了。”秦墨提醒我。
    “真是讓你們費心了。”這種太過細微的照顧實在讓我有些別扭，畢竟我也算是大秦墨幾歲，被太過貼心的對待有種說不上來的忐忑。
    大約是遮掩自己的不自然，我找了話頭問他：“這幾日館中如何？”
    “昨日來了個客人，訂了不少東西，這個月的賬麵有著落了。”秦墨又將我手上的紙包拿去，直接放在石桌上慢條斯理地解開麻繩，輕聲道，“還有就是，晌午那會有人來找過你，隻不過你不在，隻留了口信讓我帶給你。”
    “找我的是誰？”我一聽有人找我，心立馬提了起來，連說話的音量都大了幾分。
    秦墨把葡萄攤開，往我的方向推進了幾分，隨後一雙眼似笑非笑的落在我身上。
    我有些不自在……總覺得他的神色裏摻雜了些什麼。
    但是聽到有人給我留了口信，怎麼想都覺得是有韓柏有關，於是不死心的又追起來：“來的人給我留了什麼口信？”
    “先吃點葡萄吧，這天還是熱，陳杉大哥你的臉都發紅了。”
    這聲帶姓的大哥叫的十分不宜，往常秦墨從未這樣喚過我……
    我隻好捏了粒葡萄放進嘴裏，咬開，清甜帶著香氣的汁水從舌尖蔓延開來。
    “是不是很甜？”
    “是很甜，你……”我正要問他下去，秦墨開了口。
    “韓大人派家仆來找過你，要請你去府上……你也真是了不起，這樣的人物都親近了，不知能否也借借陳大哥的光，讓我也認識認識。”秦墨的語氣已經不再溫和，甚至有些刻意的咬齒。
    所以顯然他說的也不是真的想要我帶他同韓柏結識的話……但我此時除了不適此時秦墨帶來的緊張氣氛外，最不解的是他為何如此咄人。
    他定睛看我，似乎是要等我給他一個什麼答案。
    “你，也認識韓柏？”試探一句後，我才立刻想起來秦墨本就是官家子弟，如何不知道韓柏呢。
    我連忙解釋起來：“我……我和韓大人是意外相識，再說，他之前不是也來過館中嗎……都是客人。你要是想，下次他再來時我也帶去書館。”
    “也對，都是客人。”秦墨忽又一笑，“看來你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韓大人審訊疑犯時濫用酷刑，被皇上罰了板子，這傷起來少說十天半個月都走不了路。”秦墨話音一收，從紙包裏拽起一粒葡萄，又開始慢騰騰的給葡萄剝皮。而我心中已經被驚詫填滿，隻在腦子印著打板子這幾個字。
    韓柏被打了！他會不會有事，不行，我現在就得去找他！
    我騰得一下站起了身，對上秦墨的眼神又一下泄了氣，忽然沒了氣力似的坐了回去。
    一時無話。
    之前喧燥的樹蟬似乎也懂得瞧人的臉色，一下子就暗啞了下去。
    我低著頭視線落到了地磚上，婆娑斑斕的樹影亂成一片潰敗的軍馬。
    良久，一隻白而纖瘦的手將手心在我麵前攤開，掌心裏是一張字條。
    “你要去看他，總得知道他在哪兒吧。”秦墨這會似是又變了個人，平滑的眉目看不出情緒來。
    “拿著吧，韓柏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在他的官舍，這是他的舊宅，你先去這裏吧。”
    “你怎麼……”會知道的如此詳盡？他們原來竟是認識的，不……那為什麼之前韓柏來時，秦墨沒有絲毫反應，每日客人來訪的名冊他是都看過的……
    真是越想越覺得這裏人同人的關連如亂麻一般，而我則是無心闖入的鳥雀。
    我接過紙條握在手心。
    秦墨把石桌上的葡萄又重新紮好，提著起了身，他道：“那麼好的一串葡萄還是不要浪費了。”
    臨要走時，又像是平日那般扯著常事和我說：“李大哥昨日來過，帶了幾冊十分不錯的話本，等你回來了可一定要看看，屬實上乘。”
    然而我隻想知道關於他們的關聯：“我能問問你和韓柏他……”
    “以往有些交集……罷了，回頭再說吧。”秦墨搖搖頭，示意對話到此為止。
    我也不能再追問下去。
    秦墨走了後，他留下的字條我反複看了幾次，紙條上字跡鋒正，骨多於肉，隻書幾字“篤安巷，薑氏宅”。
    我回到屋中換了身衣服，想了想，又翻出一雙還算嶄新的鞋。收拾妥當後，才離開了園子走到大街上，找了一輛待客的馬車，坐著馬車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車夫在外麵喊了喊，我一下車，這才發覺天色已經暗淡了下去。
    今日已到了昏黃彌留的時刻。
    路上我又問了幾個路人，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到了一處宅門前。門口沒有掛燈籠，大門上的“薑宅”顯得模糊不清。站在門口連敲了好幾下門鈸，不一會就聽到了人來了的動靜。
    隻是意想不到的是，宅門被打開後，除了給我開門的一位老者外，門內竟還站著七八個身著暗色侍衛服的官人，且身側都帶著佩刀，全都齊刷刷的朝我望來。
    我被這陣仗驚的的後退了半步，完全沒有料到是這般情形。
    老者率先發了話：“客人有何事登門？”
    我安了心神，答道：“我是來探望韓大人的，先前他派人來找過我。”
    “客人可是春色館中的陳執事？”
    “正是在下。”
    “隨我來吧。”老者邀我進了門，我則在這些帶著刀的官人視線裏跟著往宅中去了。隻是老者並沒有帶著我直接去找韓柏，而是將我帶到一個屋中先讓我等待。
    老者的禮數周到，解釋也周全，他道：“家中大人還在待客，請陳執事稍稍等一會。我先給你去沏茶，等大人忙完了再來請你去見他。”
    我隻能點頭：“勞煩老先生了。”
    待人走後，我這才想到，為何韓柏的家中會有那麼多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