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考慮考慮我？”他在身後發了聲，此時我正打算折返，放棄看景了，剛要轉身時他說了這話，不由得又停頓了，不過也隻是停頓，沒有轉身。他在我身後，我想著他話語的意義，但一時解讀不出來。
    “我能問你……”他又出口。
    我聽到這樣一句，更加的茫然，實在摸不到頭腦隻好轉過頭看他。
    該怎麼形容才好？我所見的這個人。
    月光很淡，從天照下應該是模糊，應該處處都是陰影，可這個人卻不是。月光灑下來，好像傾注了所有的光到他的身上。他仰著頭，麵容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因為清晰，所以又輕而易舉的看出了虔誠，虔誠的純粹，這讓我又願意記起他的姓名了。
    韓柏。
    我回道：“你在說什麼？”
    我確信他的話我都沒有聽錯，但是這兩句話放在我和他之間卻丁點兒聯係也尋不出。
    他維持原樣沉默了起來，我隻好再問：“什麼叫考慮考慮你，你要問我什麼？”
    他搖搖頭，又看了看我，腳下往後退了一步，最後出口道：“我昨日喝醉了。”
    他說罷，心微微被提了起來，也不知是該氣憤還是該故作坦然。
    我道：“所以？”
    他抿了唇，眉眼細微變換，最後呈現出一種我從未在任何人臉上見過的神情，接著我聽到的話有些長，可他說完後卻一字一句的都記住了。
    他道：“高子孰他對你無意，不如考慮考慮我？我知道你喜歡他，可他不喜歡你，也不喜歡男人，與其浪費時日去打動一個你不可能打動的人，不如把這些情意都給我。”
    我以為是我耳朵出了錯，按捺住情緒，盡量讓聲音顯得平靜，我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高子孰他對你無意，不如考慮我，怎麼樣？”
    他這樣直白的話實在是有些驚到了我。他是官，子孰這樣的皇親國戚他認識並不奇怪，可我是平民，雖有幾次相識，可我這種隱匿於心的情意他怎麼會知道？並且還知道的一清二楚，還有，什麼叫把情意給他？怎麼，他以為知道了我喜歡男人，便是誰都可以？先不論我和他的相識程度，這些話哪怕是好友之間，這樣無顧忌的將對方的隱晦之處刨開，一絲餘地都不留。
    無論如何，都太過難堪了。
    我搖搖頭，道：“不要說笑了。”
    “不是說笑，陳杉。”他忽然認真了起來。
    “我是認真的，昨日也是認真的，現在也是認真的，所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
    韓柏看著我，麵上的神色難明，看不出什麼意味，我忽然沒了話，不知該說些什麼。
    的確不知該說些什麼，就在先前，我對子孰的那點心思剛要堅定的壓製，隻求做個簡單朋友，將自己回歸於常態，可眼前的人是怎麼回事？
    我道：“也許你說的對，我是單相思，子孰甚至不知道我對他有意。可這不意味著我餘下來時日就隻能成為一個可憐的求不得之人。”
    他神色又有轉變，認真中似乎多了凝重，毫無遮掩，讓我幾乎都要疑心今夜的月能照射人心，讓人直率起來。不過重點不在此，對於他，我隻願抹掉一切。
    我道：“尚書大人，我們以後就當做不相識好了，也期望您能放過在下。”
    他卻好像聽不懂一般，說道：“我很好的，會和你很好的。”
    聽完後，我忽然被他這句話逗笑了，一瞬間心情恢複如初，又回到了方才走在路上的心境。
    風掃過牆頭上的枝擺，窸窸窣窣的發響。
    我問他：“你這是在自誇不成。”
    他還一臉認真道：“不是自誇，是真的。”
    我說：“可我不信。”
    他道：“為何不信？”
    我搖搖頭，心中很明白原因，而且多種多樣，一一數下來都能寫本小冊。
    首先是身份懸殊，大家同為男子，如今世道，沒什麼好結果。再來他是個大官，可卻是個極可能早死的大官，我隻想平安度日，有伴有子，哪怕是死也隻想老死，同他著實劃不來。況且，要說他要是耍著我玩弄，也有可能。最最重要，我實在覺得他不好，除了初次相見還算愜意，這兩次全然毀盡了。無禮輕佻，毫不自知的自以為是，這樣的人，避之不及才是，還要迎上去不成？
    我隻當一切都是夢了。
    我道：“今日實在不早了，韓大人，我就告辭了。”說罷，就打定了主意要回園子裏睡覺去。
    “你是對我有意的。”他在我身後道。
    我不想理會，可隱隱又有點後怕，畢竟官家不好得罪，隻好口氣良善地問：“韓大人如此自信，那我就請教一下，大人身上有什麼值得我有意的地方？”
    他不言語了。
    我拱了手，實在不想糾纏了，直接轉身跨步。
    “我的確不好……”
    “所以陳杉……”
    “你可願……”
    “愛我？”
    我看不見他的神色，聽了這些後，也隻是笑了笑，不再猶豫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