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籌策文華殿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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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辰還未及三更,大明崇禎皇帝就開始批閱奏章了。
    十六歲時,他掌管了哥哥天啟帝留下的千瘡百孔風雨飄搖的大明王朝江山,時至今日,剛好十六年。
    在這十六年間,崇禎雖銳意更始,治核名實,而人才之賢否,議論之是非,政事之得失,軍機之成敗,未能灼見於中,不搖於外也。
    三十出頭的崇禎已經頭發花白,眼角布滿了深深長長的魚尾紋,顯得瘦削而蒼老。
    文華殿內靜悄悄的,隻有不時傳出的歎息聲,沉重而孤獨,憂鬱而憤怒。
    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彎腰躬身,屏氣凝神,服侍在旁邊。從歎息聲中,他已經明白了崇禎此時的心情,他的心情也立刻變得灰暗沉悶起來。
    望著時而仰天長歎,時而埋頭疾書的皇帝,王承恩心底發出了一聲長長而又沉沉的歎息聲。多好的皇帝呀,千古難尋。若生逢盛世,可比漢武唐宗,可惜,生不逢時,非亡國之君而當亡國之運。
    王承恩心底泛起一股涼意,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了。
    自袁崇煥淩遲,盧象升戰死,洪承疇降淸以後,大明王朝的國勢江河日下,一天糜爛於一天,最後的結局,他心知肚明,看得清清楚楚。
    長歎無奈,徒增悲涼。
    麵對一封奏章,崇禎沉思了很久,方欲提筆,又凝思片刻,說:“王公公,宣陳演來見朕。”
    對這個和自己感情非常深厚,又忠心耿耿的老太監,崇禎極為客氣,從不大聲訓斥或
    辱罵。當初,兄長天啟帝病逝,自己在驚濤駭浪中能夠位登九五,繼承大統,掌管大明江山,王承恩出了不少的死力。
    崇禎帝朱由檢是天啟皇帝明熹宗的弟弟,哥哥在位之時,他被封為信王,按祖製應該離開京師,居留外藩。這天啟帝是個沒讀多少書的糊塗皇帝,在位七年最大的樂趣就是幹木匠活,把朝政全權委托於伺候他長大的太監魏忠賢,使得魏忠賢最後權傾天下,稱“九千歲”。天啟帝雖然糊塗但性格厚道樸實,他特別喜歡自己的弟弟由檢,因此,魏忠賢數次欲陷害信王而投鼠忌器,欲害而不敢不能。
    天啟帝沒有子嗣,駕崩後,遺詔命信王進宮繼承皇位。朱由檢驚喜交加,喜的是自己能夠以皇弟身份而位登九五,驚得是獨身進宮,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環伺周圍,惡霸後宮,自己名義上握有天下之權,實際上連自身的安全未必能夠保障。
    為了安全,剛剛進宮為天啟帝守靈時,崇禎帝吃的是從家裏帶來的幹糧,忍著幹渴而不敢渴宮裏的一口水。在這平生最艱難無助性命堪憂之時,就是這王承恩,冒著生命危險,奔走於皇宮和信王府之間,及時傳送食物信息,數次差一點兒被閹黨抓獲,真是危險至極。
    看著王承恩送來的食物和水,十六歲的皇帝滿含熱淚,哽咽地說:“真難為王公公了。朕以後必當重重報答。”
    王承恩憨厚地笑笑。說:“隻要皇上平安無事,老奴辛苦點兒算什麼?就是搭上這條賤命,老奴也心甘情願,萬死不辭。”
    這句話聽得崇禎心酸不已,不由得放聲大哭起來。恰在此時,魏忠賢在其黨羽的陪同之下,走了進來,見狀,疑惑地問道:“王公公,陛下為何此時哭泣?”
    王承恩急中生智,躬身答道:“稟報九千歲,陛下方才思念先帝在世時的諸多好處,又念及九千歲的擁立之功,深感這皇位來之不易,感到有愧於先帝和九千歲,才放聲大哭起來。”
    崇禎何等機靈,馬上變哭為笑,緊接著王承恩的話,一字一句地說:“朕能有今天的皇位,多虧九千歲大力擁戴。此等功勞,朕終生難忘。”
    魏忠賢內心得意至極,表麵上卻極為謙恭,說:“陛下天縱英才,深得先帝厚愛,又有先帝遺照,老奴不敢不竭盡全力擁戴輔佐。”
    當崇禎皇帝感覺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基本有保證時,還是不敢得罪魏忠賢。魏忠賢投石問路,讓另一個權監王體乾提出辭呈,崇禎帝好言慰留,穩住魏忠賢等人,可另一方麵又暗暗地慢慢地消除魏忠賢的爪牙和強援,將天啟帝的乳母即魏忠賢的對食客氏遣送出宮,又把上書主張將魏忠賢的名位移入國子監,將他和孔子一起拜祭的兩位監生逮捕。
    崇禎帝的一番行為,立刻讓大臣們嗅出點兒味道,特別是當年慘遭閹黨打擊迫害的東林黨人殘餘以及他們的同情者,紛紛上書彈劾魏忠賢閹黨。天啟朝閹黨雖然戰勝了東林黨,但東林黨卻一直博得民間輿論的同情,這時候要清除閹黨,這種輿論的力量是很強大的,也是很有用的。
    此時,魏忠賢才看出了崇禎的真實用心目的。他所仰仗的殺手鐧就是“以死人製活人”,把一切事情都推到死去的天啟帝身上。因為他做的那些缺德事,都是打著先帝天啟帝名義幌子做的,而天啟帝待崇禎特別好。如果崇禎帝鏟除閹黨平反錯案,就等於否定了自己哥哥天啟帝當年的施政成績,也等於向天下人公布,天啟帝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昏君糊塗蛋。
    魏忠賢深思熟慮,以退為進,向崇禎帝提出辭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皇上,老奴侍奉先帝多年,勞苦焦慮,賤體不堪重負,日益衰竭,請準許老奴致仕,回老家休養,以延殘年。”
    崇禎懷著勝券在握的喜悅,沉聲道:“魏公公自入宮以來,忠心耿耿,殫精竭慮,為大明江山鞠躬盡瘁,而後晝夜侍奉先帝,數日水米不沾,血淚沾衣,令天下感動不已。如今公公致仕以養天年,人之常情,理應準奏。”
    崇禎一席順水推舟冠冕堂皇的言語,聽得魏忠賢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根本沒有料到會出現如此結局,本想投石問路,可結果卻弄假成真巧成拙務,被崇禎抓了一個極好的理由把柄。
    此時,魏忠賢領教了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天子的厲害手段。失去官職權勢的魏忠賢,隻能任人宰割,而不能有絲毫反抗,真是牆倒眾人推,鼓破亂人捶。彈劾他的奏章雪片似地飛到崇禎帝的案上,幾乎人人皆欲殺之而後快。
    崇禎帝利用輿論的力量,趁熱打鐵,將魏忠賢貶到鳳陽替皇家看守祖陵,看到大勢已去敗局不可挽回的魏忠賢,在半路上自殺了。
    少頃,大明首輔陳演走進大殿。因為天氣非常寒冷的緣故,他穿得很厚。再加上身材較矮較胖,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
    崇禎極力克製著怒氣,輕聲說:“胡楊台知府的這封奏章,你看過了?
    陳演匍匐於地,連聲回答:“臣昨晚已看過。”
    “如何處理?”
    “事關重大,臣不敢擅自做主。”
    胡楊台知府王玉傑在奏章中稱,根據可靠情報,李自成派部將李過率兵萬餘人,欲攻取胡楊台。漠南蒙古林丹汗殘部也不斷騷擾,請求朝廷撥發餉銀,增派兵馬,利於加強防守。
    “這個王玉傑,當初流民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官糧官銀,他不派兵剿滅。若非朕嚴旨勒令,恐怕早已匪患成災。”
    陳演依舊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暗道,這十幾年來,成災的匪患還少嗎?
    “朕還沒有追究他的責任,他倒好,又向朕要糧要兵要餉。”
    陳演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說:“他是洪承疇舉薦的,應該撤職殺頭。”
    站在台階下的王承恩聞聽此言,心想,好個刻薄狠毒的陳演,輕飄飄一句話,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洪承疇頭上,自己倒一幹二淨了,這不是把王玉傑往死裏整嗎?
    崇禎微歎一口氣,拿起奏章,說:“他上表謝罪,又揭發了洪承疇的罪惡。朕一時心太軟,放了他一馬。”片刻,又看了一眼還跪著的陳演,說:“你起來說話。”
    陳演如釋重負,趕緊站起來。冰冷的青磚地,跪了老半天,膝蓋疼痛難忍。若再不起來,恐怕就要躺到說話了。
    他對自己方才的這句話非常滿意,也很得意。心裏說,洪承疇呀洪承疇,你降淸降得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你。
    孫子曰,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也。
    勝利者心中,隻有目標,不擇手段。一本《二十四史》,道盡了宦海秘密手段本質。
    周延儒溫體仁兩人是如何先後當上大明王朝首輔的,還不是千方百計搬翻了他們的前任?沒有周溫兩人的提攜以及他們的倒台,自己能坐上這首輔位置?溫體仁前幾年抑鬱而死,周延儒至今還被關在郊外的一座破廟裏,接受朝廷審查呢。
    陳演笑了,笑得很甜很得意。
    崇禎有點奇怪地問道:“你笑什麼?”
    三月前的一個深夜,崇禎突然心血來潮,打發內侍去叫時任禮部右侍郎的陳演,讓他進宮,有急事谘詢。
    陳演拿出一百兩銀子,塞到內侍手中,笑眯眯地問,皇上深更半夜的召見,有何急事?
    內侍掂掂手中沉甸甸的銀子,想了想說,聽說薊遼總督洪承疇投降滿清了。
    陳演頓時明白了。果不其然,崇禎見到陳演,第一句話就問如何處理與洪承疇有關的人與事。
    陳演答案在胸,句句回答在皇帝心坎上。崇禎立時變怒為喜,誇讚說陳愛卿真乃朕之蕭何也。
    臨走時,崇禎看似不經意地問,聽說洪承疇家裏曾經掛著一副對聯,什麼君恩深似海啊,臣節重如山呀,真叫人惡心。
    陳演當然明白皇帝的心思,急忙說,臣在這副對聯的上下句末尾各添了一個字,已經傳遍京師大街小巷了。
    崇禎很感興趣地問,愛卿添了哪兩個字?
    陳演整整衣服,清清喉嚨,朗聲道,君恩深似海矣!臣節重如山乎?
    崇禎聞言,放聲大笑,連說三遍改得好。當即下旨擢升陳演為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進入內閣議事。
    後來,首輔周延儒因謊報軍情,冒功領賞。陳演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指示禦史聯名彈劾。崇禎龍顏大怒,撤職嚴辦周延儒。陳演自然而然地登上了大明王朝的首輔寶座。
    聽到皇帝追問,陳演急忙說:“如今,洪承疇遺臭萬年了。”
    “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皇上說得太對了。洪承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聞聽此言,崇禎解氣似的笑了,王承恩心想,陳演啊陳演,你太會說話了。
    “陳愛卿,說說你的意見。”少頃,崇禎又拿起胡楊台知府王玉傑的奏章,“這事該如何辦理?”
    其實,昨天晚上,陳演看過胡楊台知府王玉傑的奏章之後,就已經有了主意,但他還是把奏章送進皇宮。在沒有摸清皇上的真實心思之前,他不想過早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那樣,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現在,陳演對皇上的心思已經了然於胸,朗聲說道:“皇上,臣抖膽進言,既不派兵,也不撥餉。”
    “為何?”
    “如果臣子借口有事,向朝廷要糧要餉要兵,皇上立刻答應其要求,其他人臣就會紛紛仿效,甚至獅子大張嘴。請皇上想一想,到時該如何辦理呢?”
    崇禎怔住了,看著自己的首輔,沒有說話。
    “另外,據臣所知,闖賊雖然僥幸占據西安,建立了偽朝,可不思進取,上上下下貪圖享受,爭權奪利,內部矛盾重重,大有內訌之勢,哪有心思派兵進犯胡楊台?”
    崇禎聽得兩眼放光,說:“流賊雖然勢大,但本性難改。”
    “皇上說得太對了。流賊始終是流賊,終究成不了氣候。”
    崇禎的語氣不知不覺變得親近起來,說:“陳愛卿,這王玉傑說還有漠南蒙古騷擾,你看是真的嗎?”
    陳演胸有成竹,慨然應聲對答道;“這事純屬子虛烏有,皇上千萬不要相信他。漠南蒙古林丹汗部在滿清建虜的打擊下,早已西渡黃河,逃至青海西藏一帶,苟延殘喘,哪有力量出兵胡楊台?這和闖賊要攻打胡楊台一樣,是王玉傑捏造的,也是他向皇上要兵要餉的一個借口而已。”
    “萬一這些都是真的,該如何應對?”
    “那也不用擔心。皇上還記得當年寧遠鬧兵餉的事嗎?”
    這一句話,把崇禎的思緒拉回到十多年前
    崇禎即位後,重用朝中主戰派大臣,召回遭受魏忠賢閹黨迫害的前遼東巡撫袁崇煥,並且任命其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禦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
    在袁崇煥的指揮下,明軍連續取得了寧遠大捷和寧錦大捷,建虜首領努爾哈赤就敗在了自認為用鞋尖就能踢倒的寧遠城下,且被明軍炮火擊傷,不久,就因傷重而死。同時,袁崇煥指揮明軍構築了完整的清軍難以逾越的關寧錦防線。
    可就在朝野歡呼雀躍,大肆慶祝之時,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寧遠衛因為這幾年連續不斷的明清戰事,正常的屯田生產秩序被徹底打亂了,而朝廷也以寧遠衛駐軍增多和遼事耗費軍餉過多等原因,一時間連續四個月發不出軍餉。沒有軍餉,屯田又難以為繼,寧遠衛駐軍下級軍官和士兵的生計就成了問題。
    於是,隨著各種矛盾的集聚,終於爆發了因拖欠糧餉而導致的寧遠兵變。
    當時,寧遠衛駐有遼東車左營、車右營、前鋒營等十四營官兵,嘩變首先從遠道征調前來支援遼東戰事的四川、湖廣軍隊開始,並迅速擴散開來。
    以楊正朝、張思順二人為首,召集了部分士兵歃血為盟,發誓要奪回所欠軍餉。混亂激憤的軍士們捆綁了在寧遠的遼東巡撫畢自肅、總兵朱梅、通判張世榮等人,縛其於譙樓,捶楚交下,索要餉銀,欲殺之。
    畢自肅等人滿臉流血,傷勢嚴重。巡撫署衙裏麵的敕書、旗牌、文卷、符驗等,散碎於地,狼藉不堪。
    在這危急關頭,兵備副使郭廣匆忙趕來。他站在巡撫前麵,展開雙臂,作鳥翼狀,護住畢自肅,同時,他又同嘩變首領楊正朝談判,向他們保證,盡快發放拖欠的餉銀
    楊正朝答應,先不殺所縛之朝廷官員。
    郭廣派人先設法籌集了兩萬兩銀子,發給士兵,可楊正朝及嘩變兵士不答應,威脅說要殺了巡撫畢自肅。
    無奈,郭廣又向商民借貸三萬兩銀子,分發下去。嘩變官兵情緒才稍稍緩和,混亂局麵才暫時穩住。
    趁兵士散去之機,郭廣救出巡撫畢自肅總兵朱梅等人。
    聞聽此事,袁崇煥單騎星夜趕赴寧遠,未入署衙,獨闖軍營,恩威並舉,寬宥事首,剪除次惡,運用軟硬兩手,平息了鬧餉事件。
    事後,遼東巡撫畢自肅上疏引罪,到中左所,自縊而死。
    崇禎聞言,臉色立刻變得陰沉,目光灼灼,緊盯陳演,沉聲道:“陳愛卿此時提及此事,有何意圖?”
    寧遠事件是他心中永遠的痛。若是他人,崇禎極有可能勃然大怒,輕者痛斥一番,喝令趕出朝堂,重者鞭打一頓或押入大牢。
    陳演早已料到皇上會這樣問,依舊不慌不忙,侃侃而談,說:“皇上,臣下絲毫沒有別的意圖。提及此事,臣下隻想說,寧遠鬧餉那麼大的事,皇上都輕而易舉地處理平息了,何況王玉傑的這封小小奏疏呢?”
    崇禎臉色頓時平緩,轉怒為喜,露出了笑容。
    站在台階下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聽見此話,突然想起了大明正德年間,江南四才子之一的唐寅唐伯虎寫的一首《題秋風紈扇圖》的詩。
    秋來紈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傷。請把世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
    這首詩借漢成帝妃子班婕妤色衰恩弛,好比紈扇在秋風起後被擱棄的命運,道盡了情隨勢移,世態炎涼,人間秋色。
    王承恩心中長歎一聲,陳演把昔日袁崇煥的功勞,都不動聲色地移到崇禎皇帝頭上,真正做到了天衣無縫,一絲不漏。如此人臣,豈能不受人君之寵愛?焉能不飛黃騰達?
    崇禎鼓勵道:“陳愛卿繼續說下去。”
    陳演緊緊牽著皇帝的思維,不敢絲毫放鬆,循循善誘道:“皇上可再發一道聖旨,對其嚴加痛斥,責令他務必整飭兵馬,加強防備,不得有誤。
    崇禎滿意地點點頭,用欣賞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首輔。
    罷黜前首輔周延儒,啟用陳演為新首輔,看來是完全正確的。
    啟用之前,有諫官上疏彈劾,稱陳演才質平庸且為人刻薄,心胸狹窄毫無容人之量,善交好內侍而無力籌劃大事,不宜為大明朝廷首輔。
    此時,已官至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的陳演見勢不妙,以退為進,及時上書,欲辭官回籍養病。
    經過再三斟酌,崇禎毅然嚴辭駁回諫官之疏,擢升陳演為大明首輔。
    “同時,可命陝西榆林總兵薑讓出兵牽製漠南蒙古林丹汗殘部,減少其對胡楊台的騷擾。臣下如此布置,大明江山定可固若金湯,皇上定可無憂高枕。
    “這薑讓與山西大同總兵薑瓖可否同宗同族?”
    “啟奏皇上,薑氏世代皆為我大明將領,替皇上鎮守邊關。薑讓薑瓖不但同宗同族,而且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薑讓為長,薑瓖次之,還有個三弟薑瑄,現今是山西陽和鎮總兵。”
    “薑氏一門忠烈,乃我大明幹城,難得難得。”
    崇禎來回走動幾步,高聲道:“陳愛卿,擬旨,傳薑氏三兄弟即刻進京。”
    “皇上英明。”
    “再擬一道聖旨,駁回胡楊台知府王玉傑之奏疏,並責令其加強防守,不得有誤。”
    “臣即刻擬旨。”
    望著陳演遠去的背影,崇禎長出一口氣,心情輕鬆了許多,說:“王公公,伺候筆墨,朕要為薑氏兄弟題字。”
    王承恩小心謹慎地鋪好上等宣紙,靜候皇帝構思題字。他知道,皇帝的書法水準造詣很高,絲毫不亞於當朝任何一位書法大家。
    崇禎初學萬曆年間進士董思白的書體,時間不長,其遒逸秀潤已遠遠超出董體。後臨帖王羲之懷素等人,功力大長,已現名家之潛質。
    王承恩親眼見其所書唐人詩句“當軒半落天河水,繞徑全低玉樹枝”,字大五寸,龍盤虎踞,煥然天章,精湛奇偉,尤其是上端的草書“禦筆”二字,剛健軒翥,幾淩顛素。
    崇禎似自言自語,又似詢問道:“薑氏兄弟替朕鎮守邊關數年,功苦勞高,該題哪幾個字,足以表彰其功勳呢?”
    “皇上天縱英才,自然能寫出非常之文。”
    北方邊關榆林大同陽和,薑氏三兄弟。
    崇禎心中默念數遍,飽蘸濃墨,似龍躍深海虎嘯山林,一氣嗬成,寫下了四個隸草相和的五寸大字。
    鎮朔三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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