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漣可能自己也沒有料到這個時間上有很多東西是沒有辦法抗拒的。就比如當年撿到菟兒，比如菟兒一夜之間的長大，比如自己這顆原以為不會跳動的心。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改變語漣自己也深究不起來了。
    他唯一牢記的便是那日他被老龍王重傷之後他看著自己的殼慢慢的裂開，心裏想的卻是那隻可愛又調皮的兔子。每一道裂痕都變成了那人的癡笑怒罵。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來臨之前，他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他好想好想抱抱他的菟兒。
    從菟兒長大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好好抱過她。他刻意的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管菟兒是如何的撒嬌討好，他都將自己跟菟兒的身份做了一個很好的分割。可是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強烈欲望，他想抱一抱他的菟兒，就像小時候她不顧一切的往自己懷裏鑽一樣，他想不顧一切的擁抱她。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想清楚，黑暗就讓他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他被帶回無衣的幻境，在那裏他的傷勢開始逐漸緩慢起來，雖然不能治療，但是能緩解他的傷勢變嚴重。他原本無邊無際的黑暗開始有了一絲光亮，而那光亮便是菟兒身上那身粉白色的衣衫。
    他作為一個第三者開始在腦海中跟每一個菟兒重新過一遍原來的生活。從他第一天撿到她開始，每一個時刻都開始重演。他看到很多曾經沒有發現的事實。
    像是第一天遇到菟兒時，他忘記了在那之前的菟兒滿眼的恐慌，那恐慌是在看到他之後才消失的。她從第一眼便信任了自己。
    菟兒失蹤在李家莊，等他終於找到菟兒的時候他以為菟兒對他的信任到一點都不害怕，但是卻沒有發現那晚她即使是睡著也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袖。即使信任也會害怕，那是因為這個人太重要了，重要到她沒有辦法接受失去才盲目的信任。
    他還看到了菟兒那時候被蘇娘帶回去之後等到自己時的眼神。那種眼神，他原以為自己是看不了第二遍的，但是看了之後他才明白，菟兒那時候不是在找安全感，而是求救。她的眼神是在求救，而她唯一的稻草便是自己。
    菟兒長大以後他的疏離每一次都會讓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更加水潤。那是因為他真正的傷到了她的心。她的每一次期待都被他漠視了。他總以為菟兒還小並不懂什麼是情愛，但是他卻沒有想過會不會不懂情愛的是他自己。
    瑢闕的出現他才真正的看到那個自己有了些變化。他開始由心的希望自己可以變得像瑢闕一樣肆意，可以毫無顧忌去接觸菟兒。他明明有了變化，卻還是沒有能夠踏出那一步。他看著自己的樣子居然有些氣急。他也是在這樣的角度才看到原來身邊的每個人都已經看出來他的改變，看不出來的隻有他跟菟兒兩個。
    他看到瑢闕的手代替了他的牽住了菟兒，他看到瑢闕肆無忌憚的粘著菟兒，他看到菟兒在他的陪伴下也笑靨如花，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的自己心中總有些不快，此刻他才明白，那種不快代表著什麼。
    語漣看到自己看著穿著嫁衣的素年又那麼一瞬間的恍惚，菟兒還因為這個有些興致缺缺，不過她從來都是好哄得，三五分鍾就忘了。他現在回憶起來，那瞬間的恍惚並不是因為素年有多麼的明豔照人而是他在想，若是菟兒穿上嫁衣是怎樣的光景。那一刻他卻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總以為自己是因為菟兒長大了跟瑢闕走的近了想著是不是要嫁菟兒了。他還在自欺欺人的拿自己當一個長輩。
    他怎麼可能是菟兒的長輩呢，從遇到菟兒開始，菟兒就成了他生活的全部重心，他以為那是袁二說的家，可是菟兒長大後的每一次嬌羞，每一次撒嬌，每一次因為他的一句話就開心的樣子，每一次不由自主的蹦出來的耳朵……這一切都一切早在無聲無息間，將菟兒的定義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女子，一個占據著他全部身心的女子。那不是家，而是情。
    他還沒有看完朦朧間便聽見了菟兒的聲音。她的聲音就像她的人一樣，糯糯軟軟像是她雪白的絨毛，讓人覺得溫暖舒適。她輕輕的喚著哥哥，一聲聲的喚進了他的心裏，他從未如此的慶幸，慶幸自己還能聽到她的聲音，聽到她喊得哥哥。“哥哥，你這次好起來了，就娶我可好？”她的問話比龍王的一擊還要沉重。沉重到他認清了自己的心也不敢應答。
    語漣開始想，若是他能夠早些看破自己的心……不，也許他不應該看破自己的心。他開始呼喚這個幻境的主人，無衣。一開始並沒有回應，但是很快當黑暗來臨時，無衣便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