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剛過立冬，亢離跟瑢闕卻已經早早的跑到無衣這來了。瑢闕老遠便聽到了一陣陣的玉擊聲，走近才看到無衣將那兩塊白玉掛在了樹梢上，寒風吹過便引得玉音陣陣。隻是到了樹下卻難得的找不著無衣。
    無衣向來不喜離家，不管何時都隻在她的樹邊活動，有些時候能夠坐在那支枝椏上一年半載都不帶挪的。如無必要無衣是不會找不著的。亢離跟瑢闕都深知無衣的性格，所以在樹上沒發現無衣的時候心裏也有些困惑。
    “她會去哪裏？”亢離也抬眼望著樹梢上的兩塊玉，眼底卻沉著一片光。他清楚的記得，那日他曾問過瑢闕，可是真心對待無衣。他不是瞎子，看得出來無衣對瑢闕的不同，但也看得出來瑢闕對無衣的感情是不一樣的。瑢闕雖然明確的說過是真心的，但是亢離總覺得哪裏惴惴不安。“你應該感應的到無衣才對。”亢離轉眼望著瑢闕。瑢闕時隔幾十年越發精進了不少，如今看起來的確是不可一世了。
    “我為何能感應到她？”瑢闕不解的看著亢離。無衣是那麼強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被他感應。
    “你還不知？你……”亢離剛想將瑢闕身上妖力的來源告知卻被一雙手攔了下來。那是無衣的手，廣袖輕垂卻掩不住那雙手。
    “回來了。”無衣想牽住瑢闕的手，瑢闕卻有些閃躲，隻不過還是敵不過無衣的執拗，還是牽著手回了樹下。“我剛剛跑出去看你們回來了沒有，結果你們就已經到了。早知道還是不動的好。”無衣的臉上分明含著笑，看上去卻分外的透明，就連眉間的那朵白梅看上去也暗淡不少。
    “你怎麼會跑去看呢。等著就好了。”瑢闕看著也覺得她似乎哪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我這天天的不是無聊了嘛。”無衣的語氣裏竟帶著一絲的嬌俏，這是亢離從來不曾聽過的。
    “我就說總在一處待著會無聊，我看你啊要麼就隨著我們去人間吧。”亢離一拿到朔雪就老老實實的喝酒去了，本就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料想也看不出什麼端倪。真正看得明白的卻隻有處在夢境中的菟兒，她分明看出無衣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
    “是啊，我是該走動走動了。”亢離聽到無衣說真的要走動倒是一驚，這幾百年來他都習慣了無衣的拒絕，這一回的同意就顯得特別的離奇。無衣看著亢離吃驚的樣子也是被逗的不行。“怎麼，我可是不應該答應？”
    “不，答應的好，答應的好。”
    那年冬天，三人依舊天天在一起談心喝酒。隻是無衣再也不是在樹上搖晃著腳，而是倚在樹幹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話也越發的少了。其實這幾十年來，無衣的狀態本就一次比一次差，隻是她總是掛著笑，亢離跟瑢闕也沒發現什麼。
    無衣對他們來說，都是強大的。可能在他們的心底裏就覺得她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隻是他們沒有想到再強大的人，也會有衰弱的那一刻。
    冬日即將過去的時候，無衣還真的決定要出去看看。亢離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樹下埋著朔雪的酒壇子。
    “你要隨著瑢闕去？”亢離向來直來直往，對著無衣更是如此。
    “嗯。你不總說要我出去看看嗎？”梅花樹根盤綜錯節，在這之間想要埋進去酒壇子心自然是要細致。無衣的一雙素手一點點的清理著土壤，一點都沒有急躁的樣子，即使那件長袍上沾染了泥土，她沒有絲毫的不滿。
    “他能照顧好你嗎？”亢離總覺得心中不安，隻是說不出來到底不安在哪裏。他總覺得，瑢闕對無衣的感情和無衣對瑢闕的那種有些不同。隻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他自己都弄不清這世間上的各種感情，更別提在這種事上給什麼意見了。隻是作為多年的好友，他並不想看著無衣難過。
    “我會照顧好他的。”隻是稍稍頓了頓手，便又繼續著手頭的事。無衣始終都沒有轉過身，直到亢離離開，無衣才微微發顫的撫摸著梅花樹根。菟兒細一看才發現不少根莖都已經斷了。
    到了春日，亢離先走了。無衣坐在樹上倚著樹幹，遙遙的望著。無衣的眼裏多了很多的憂傷。瑢闕站在樹下，看了看亢離走遠的路，又抬頭望了望樹上的女子，隻是他仰望的角度，永遠都看不到那個女子眼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