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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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到家,陸敏的心情極為沉重。她坐在床邊,眼淚撲簌簌往下落。她做夢也想不到,爸爸會在工作中出這麼大的事,還傷成那樣。隻要腦海裏出現爸爸的樣子,她的心就會
揪成一團,渾身發冷,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離開醫院之前,經主治醫師同意,大家可以到搶救室看看陸明達。他說看可以,但不要被眼前的情景嚇著,另外還得換上白大褂,才能進去。
除了安成功穿著白大褂外,其餘人的白大褂都是主治醫師拿來的,還有一次性口罩。他們到隔壁屋換好衣服,進到搶救室。這麼做是為了防止交叉感染。畢竟陸明達是本院的醫務人
員,既然出了這樣的事,院裏會全力救治。外麵這幾個人,有兩位是他的愛人和孩子;另三位是內科醫師安成功一家三口。所以院裏會為他們行方便的。
秦嵐從山東回來還不到兩天就發生了陸家這樣的事情。事故發生後,在搶救陸明達同時,醫院領導讓院辦主任和安成功坐著礦山救護車到陸明達家,把他愛人,孩子接來,告訴他
們事故的經過,並且承諾,院裏完全有能力治好他的傷病。安成功順道把秦嵐,還有安迪也接來了。當時陸敏不在家,也隻好把他愛人一個人接來了。按安成功的想法,去梁玉家把陸敏
接來。劉瑞華不同意,她說那樣會驚動很多人。她在家給陸敏留了一張紙條,上寫:沒什麼事,回家後去醫院。媽媽。安成功聽陸明達說過劉瑞華患過抑鬱症,他怕她看到自己丈夫受
傷的樣子,再把她的老病勾起來。他把秦嵐接來的目的,主要是讓她看著劉瑞華。五個人進到搶救室看見了十分恐怖的一幕,陸明達的臉上、雙手幾乎全是泡,有的像山楂那麼大,亮
晶晶的、有的像黃豆粒那麼大、有的地方還流著血,那是被碎瓶碴紮的緣故;被紮的部位已經腫了起來,五官也不正了、變形了。護士忙著處理傷口,另外很難在他手上找到血管
打吊瓶輸液,沒辦法隻能在腳上紮了。
麵對丈夫慘烈的樣子,劉瑞華一句話也說不出。她用手捂著嘴,盡量不樣自己哭出來,然而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秦嵐的表情也很凝重。從進門那一刻開始,劉瑞華一直在哆
嗦,如果沒有秦嵐的攙扶,她可能已經倒下了。陸敏幾步來到病床前,看到爸爸的傷情,她實在是難以控製,“哇”的一聲哭了。因為戴著口罩,哭聲很悶。陸明達強忍著疼痛,眼睛
張開一道縫,盡管是這樣,但他還是看清了,眼前這個人不就是自己的女兒小敏嗎?他動了動嘴角,用極微弱的聲音說:“小敏,別哭,爸沒事,過幾天就好了,我還要送小敏參軍那。”
他氣力不夠,痛苦的表情樣他很難再說下去。陸敏哭得更列害了。她忘記了自己是個大姑娘,同時也忘記了這是在搶救室。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怕影響到醫護們的工作,在安成功
的勸說下,幾個人從搶救室退了出去。他們脫掉白大褂,來到走廊,坐在長椅上。劉瑞華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傷的這麼重。她鎮定了一會對秦嵐夫婦說現在醫護們正全力救治,大家在
這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和小敏在這就行了,你們還是先回吧。大家商議後,先由劉瑞華在醫院照看著;安成功回“內科一病房”繼續工作。他對劉瑞華說有事趕緊找他;秦嵐、安迪
先回家,休息一會,晚上再來。陸敏要陪媽媽多待會,然後再回家做晚飯。秦嵐說還那麼麻煩,晚飯由她來做,晚上送過來。劉瑞華再三推辭,說什麼也不樣她這麼做。最後還是秦嵐讓
步了。不過秦嵐有個請求,等陸敏送飯回來之後她再走。劉瑞華同意了。她讓陸敏晚上插些粥,帶點鹹菜來就行,別的什麼也不想吃。
安成功父子走後不久,主治醫師來了,對秦嵐和劉瑞華母女說已經給陸明達注射了安神藥,他已經睡了。臉上,手上的水泡,還有傷口都做了處理。讓母女倆放心,他會好起來
的,再進去看看吧。他對她們說陸藥師什麼也不能吃,隻能靠輸液來供給營養。聽他這麼一說,她們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們又從新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進到搶救室。
三人同時望著躺在病床上的陸明達,心裏都不是滋味,特別是劉瑞華母女倆,心像刀絞一樣。往他身上看,臉上、手上的水泡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白花花的藥末,盡管是這樣
,原先有水泡的地方,還往外流著黃水;被碎瓶碴紮的地方,口小的已經上了藥、口大的已經用線縫上了。如果不仔細看,你是看不出躺在床上的這個人就是陸明達。過了一會,劉瑞華
讓陸敏回去休息休息吧,五六點鍾把飯送來就可以了。
陸敏走後,劉瑞華和秦嵐兩個人在搶救室的椅子上坐著。劉瑞華思緒萬千,心說自己的命太苦了。早些年大女兒得了白血病死了;自己又患上抑鬱症,經過這幾年調理自己的病
好了,家裏平安無事,生活也走上了正軌;陸敏也大了,要走自己的路,也未嚐不可;可是如今自己的丈夫傷成這樣,平靜的生活一下子被打破了。別的方麵都好說,她就怕他的眼睛受
傷,一旦……。她不敢再往下想。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秦嵐看她這樣,心情也很沉重,鼻子也是酸酸的,勸她不要這樣,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並且對她說要注意身體,為了陸敏
也要挺住,她正麵臨入伍,不要讓她帶著心痛走。聽完她勸說的話,劉瑞華的心情舒緩了一些,不那麼煩躁了。
時間過得真快,陸敏送飯來了。劉瑞華讓秦嵐回去休息吧。倆人正說著,搶救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李秀雲、汪洋、汪琪,後麵跟著安迪,從外麵走了進來。進屋李秀雲就問
劉瑞華,老陸現在怎麼樣了。她和秦嵐趕緊站了起來,倆人不知道李秀雲一家是怎麼知道的。聽她一說才知道,原來是安迪通知他們的。安迪回家後簡單吃了幾口飯,便翻越臥龍山
來到汪洋家告知了他們。一家人得知後跟著安迪來到醫院。當看到陸明達的傷勢,也把他們嚇了一跳。汪琪不敢看,直往安迪身後躲。秦嵐讓安迪帶著他們去走廊坐等。秦嵐拿過來
安迪那件白大褂讓李秀雲穿上。每當她看見白大褂就會想起死去的汪家政。那一幕就像是在昨天,曆曆在目。起初不理解為什麼要穿上令她反感的白大褂。聽秦嵐解釋後,她明白了
。這是三家主婦頭一回坐在一起麵對麵交談,但卻是在這種環境下,讓人感到十分壓抑。起初誰也不說話,都望著沉睡中的陸明達。她們的嗓子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了似的,難以
啟齒。還是秦嵐先說的話。她坐在劉瑞華的邊上,她問她今晚是怎麼安排的;她說讓陸敏回去,自己在這看著。李秀雲說讓陸敏跟她走,晚上同汪琪住一起。秦嵐都覺得這個主意不
錯。劉瑞華也有同感,其實她正為此事發愁。讓陸敏留在醫院吧,晚上還得給陸明達接大小便。用不著陸敏上手,但是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在這也不大方便;樣她一個人回家吧,當媽
的又不放心,聽李秀雲這麼一說,她沒有推遲。對她說這可幫她大忙了。把孩子的事安排好了,她的心情多少暢快了些。李秀雲用自己丈夫這件事現身說法,並且對劉瑞華說這都是
命,什麼事都是該然的,誰也改變不了,遇事往開了想。秦嵐也在一旁勸她:“人這輩子哪有一帆風順的,都是風風雨雨,坎坎坷坷走完一生,天大的事也不用怕,還有我們倆那。”
劉瑞華表示感謝:“沒有你們倆,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她們又聊了一會。在劉瑞華的勸說下,秦嵐、李秀雲準備回家了。
她把她倆送出門。把剛才的打算說給陸敏聽。還沒等陸敏說話,汪琪高興地說太好了,她抓著陸敏的胳膊說,到我們家去吧,就這麼定了。汪洋也說這回你們倆可有話說了。她
有些遲疑。劉瑞華說:“小敏,上你李姨家去吧,你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李秀雲衝著劉瑞華說,你看你們家陸敏多成熟,穩穩當當的多好哇!你再看我們家汪琪總是長不大似
的。她讓陸敏說說她。汪琪撅著嘴說長大幹什麼?長大了煩心事就多了。所以說我寧願不長大。說的大家都笑了。陸敏說她要在醫院陪媽媽,哪也不去。劉瑞華說在醫院不大方便,
還是去你李姨家吧。其實陸敏不願意去別人家,自己挺好的,但是為了不讓媽媽著急,陸敏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這下可把汪琪高興壞了。
深夜一輪明月在閃爍的繁星簇擁下高高的掛在空中。陣陣微風徐徐而來,使汪琪家院裏的櫻桃樹有節奏地搖曳。
陸敏挨著汪琪躺在床邊。因為有暖氣屋裏不是那麼冷。倆人的目光正好對著床頂上那一趟櫃的底部。陸敏說日本人設計房屋的時候有自己的想法,在這設計了一趟櫃,很有創意
,就像現在人們說的要充分利用空間。櫃靠牆的令一麵是李秀雲那屋的牆。她聽汪琪說地板下是水泥地麵,在它的下麵有一米多高的空間,裏麵立著很多根用水泥柱打的樁子,頂著上
麵的房子。人們彎點腰就可以在裏麵行走,腳踩的東西軟綿綿的,抓一把用手拈一拈像是細沙。裏麵鋪著各種管線,有暖氣管、水管,還有手腕那麼粗細的塑料管,裏麵走行著電線。
有的孩子淘氣在裏麵捉迷藏,突然不知從那個空間裏出來一個人能把對方嚇一跳;有時還能走到另一趟房的地下,它的牆麵是用水泥磨的。如此龐大的工程,令人歎為觀止。在燃熱的
夏季,這裏到是個不錯的避暑地方。在每趟房的東北角、東南角、西南角、西北角,各有一出口,可以從上麵下到此地;有更淘氣的孩子,捉迷藏的時候,在你身後拍你一下,著實嚇你
一跳,可是當你回頭找時,他卻不見了,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經過這麼一次的孩子,至今都不敢再下到這個地方來。另外在有些地方的牆上有半米高正方形那麼大的一扇門,還上著
鎖,孩子們不敢動。多少年以後,這地方動遷,在扒房子的時候,人們打開這扇門,發現裏麵有兩個用紙包裹的東西,起初怕是危險品,找來爆破人員,打開一看是暖氣管、水管的開關
。人們這才恍然大悟,這是為了怕這個地方那個開關壞了,不用現拿這些東西,下來人就能及時換上。日本人考慮的還是比較周到的。在扒房子的時候還發現了日本國旗、戰刀,當然
了這都是傳說,誰也沒有真正看到過這兩件物品。
借著月光,陸敏估摸著現在可能是夜裏十點多鍾了,兩人根本沒有睡意。特別是汪琪對陸敏的到來更是興奮不已,她講了很多;陸敏也是,換了一個環境居然睡不著了。她對汪琪
說外麵這麼寧靜啊。偶爾能聽到幾聲狗叫,更顯得外麵空曠。汪琪低聲說這是在冬天,夏天可不這樣,夜裏昆蟲的叫聲,可美了,那真好比是在大自然中,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陸敏說
她曾經聽過梁老師說過幾句話,深有感觸,特別是經曆了這麼多事之後,感觸就更深了。她說:“人若是能遠離鬧市,找一靜僻之地,靜靜思考,時而看看美麗的蒼穹,時而品品手中的
香茶,時而動筆抒發一下自己的感情,再配上克萊德曼的鋼琴曲,靜靜的,想想生活,那該多好哇!”
汪琪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忙說:“小敏,你怎麼了?你的思想跟以前不一樣了,變了許多。”說完她坐了起來,接著說:“你有點看穿世道的意思,沒那麼嚴重吧!”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經過我父親這件事吧。”陸敏說
“小敏看來你比我成熟,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沒有那麼多的感受,隻知道哭、痛苦、傷悲,就是現在,當我想起他教我讀書,學知識,我還是偷偷地流淚,痛苦、傷悲經常伴隨我。
我們都大了,不是孩提時代了,但是有些東西要來就必須來,有些事情應該麵對的就必須去麵對,有些放不下的到了該放下的時候就必須放下。”
陸敏感到驚訝!汪琪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琪琪,你說得對,我們都在長大,有些事情是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過了不久,困意都上來了,漸漸的兩人進入了夢想。陸敏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她在海裏遊泳,在她身後,有一棕色的帆船正在離開海岸,她看到船上站著自己的父母,汪琪全家,還
有安迪全家,她感到很納悶,他們這是要去哪?她大聲地喊,船上的人好像沒看見她似的,誰也不理她。往前看時,一望無際的大海,清波蕩漾。當她回頭望時,那艘船卻不見了,在大海
中隻有她一個人,海波的蕩漾使得她有些眩暈,她感到有些害怕,拚命往海岸那邊遊,當她再抬頭的時候有一高大的礁石聳立在她的麵前,樣子非常奇特,就像一匹高頭大馬,突然這匹
石馬變成了白顏色的馬,四蹄蹬開在海上狂奔起來,繞了一圈後,忽然向她奔來,等到了近前,它俯下身體示意她上來,她沒有猶豫就上了這匹馬,她雙手摟著馬頭,目光瞭望遠處,大海
真是美麗啊!白馬有時騰空而起,向著太陽奔去、有時落入海中,在大海深處暢遊、有時圍繞大海不停地飛奔。這時她又看見了載著全部親人的那艘船,船上的人似乎看見了她,不停
地向她揮手,突然安迪騰空而起跳入海中,拚命地向她遊來,並不停地向她揮手;她騎著白馬也向他揮著手,一不小心她落入海中,當她回頭發現,那匹白馬不見了,她環視四周也沒有發
現白馬的蹤跡。她隻好向安迪這邊遊了過來,可是無論她怎麼遊就是遊不到;安迪這邊也是這樣,他使勁地喊著陸敏的名字,卻無濟於事。那艘船離倆人越來越遠,她拚命地喊“媽
媽,媽媽”這時她忽然醒了,辯了辯向,意識到這是在汪琪的家,原來是一場夢啊。她扭過頭看著身旁的汪琪,見她還在熟睡,心情穩定了下來。
她覺得兩條腿有些發麻、發脹,渾身全是汗。她索性坐了起來,掀開被,慢慢地下了床,她輕輕地把自己穿來的衣服拿起,披在身上。於是她坐在汪琪平時看書學習的椅子上,消著汗
。剛才那個夢實在是太清晰了。她平時不做夢的,今天是怎麼了?她感到非常奇怪,在夢裏她好像看見汪琪和安迪並排站在船上,兩人的表情嚴肅,或者說是有點不自在,一股莫名
的感覺令她不安。為什麼這三家除了自己在大海中,其餘的都在船上。她困惑不得其解。她忽然想起那匹白馬,這會意味著什麼呢?在夢裏那匹白馬周身上下潔白如玉。它俯下身體
讓她上來的時候,她和白馬的目光相遇,像是有什麼吸引力似的叫她不願離開,仿佛在她心中升騰一種微妙的感情,這種感情驅使她附在它的身上,在大海上狂奔,他們相依在一起彼此
都感到快樂,也許由於彼此之間存在著對對方的欣賞吧。他們像是要從更高的地方,來俯視一望無際的大海。海麵光滑如鏡,太陽的光芒落在上麵,被反射回來,發出強烈耀眼的光芒
,如夢如幻。人馬合並,在這光芒之中跳動起來,似精靈。
忽然,汪琪翻了個身,打斷了陸敏的思緒。她望著她的睡態,心說:“這個把式打的,要是我不起來的話,她的腿就會壓在我的肚子上了。”她搖搖頭,笑了笑。
她繼續靠在椅子上,還沉浸在夢境中。為什麼,怎麼遊也遊不到安迪那。心中為那一瞬間和白馬的接觸,她感覺到很激動,然而她又有些疑惑,當她從白馬上掉下來落入海中的時候,
白馬卻不知去向,仿佛那一刻天地都靜止了。當她看到安迪不顧一切跳入海中,她知道他是來救自己的,這使她高興不已,然而兩人卻沒有遊到一起。她覺得夢好蹊蹺。她站了起來,
索性不去想這些。可它就是在你腦海裏縈繞,揮之不去。她感覺身上的汗已消得差不多了,她來到床前,把汪琪的腿搬到一邊,然後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摘下,重新躺在床上。她閉上
眼睛,強製自己不去想這些。身子沉了一會,慢慢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