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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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暖流入心。
“我老公喜歡笑但不喜歡拍照。”
“我老公不僅不愛笑,也不愛拍照,應該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我們結婚六年隻有用手機拍的兩張合照,連婚紗照都沒拍。”
“還真是的,翻看手機相冊幾乎沒有兩個人的合照。”
“怎麼男人都這樣,我老公也是,結婚照勉強拍了個,孕婦照是死活都沒拍成,現在孩子大了想拍個親子照,那就隻有想想了。”
“有些人愛笑,有些人不愛笑,有什麼好奇怪的。”
“哈哈,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愛拍照,手機裏幾乎全都是孩子和老公,很少有我自己。而且身為女性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都不喜歡拍照。”
“反正我家那個是不喜歡拍照。倒還挺疼人的,就是太冷漠,不喜歡拍照,出去玩也是,每次叫他拍照他都極不情願。”
“咱兩家挺像的,我老公也不愛拍照,所以結婚也沒怎麼拍婚紗照。哎對了,渠梁媽媽,我看你家那位平時挺愛笑的,想必拍了不少合照啊?”
“哪裏,也沒有啦······”
歐陽漪蘭半睜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已是上午十點半。不可思議的是不僅丈夫不在,連兒子渠梁也消失了蹤影。更奇怪的是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歐陽漪蘭還記得以前在青島同鄰居們議論過這事。至於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她卻忘的一幹二淨。不過現在想想,好像手機裏也的確沒幾張和丈夫的合影······晃了晃頭,她不再多想,順著那個問題想下去有什麼意義?澄明是絕對愛自己的。
“大概是不忍吵醒我,獨自一人帶兒子外出逛遊了吧。”源於對丈夫的信任,歐陽漪蘭如是想到。
果不其然,當她習慣性的拿起枕邊的手機時,發現了一條來自丈夫的消息。與自己猜測的大差不離,上麵說木易帶著兒子到深圳市博物館轉轉,還說不忍吵醒自己,午飯也不用刻意做了,他會帶些回來的。消息的最後又用時下流行的歪斜可愛字體留言:你就好好休息吧,衣服也幫你洗好曬著了,愛你,bye。
歐陽漪蘭會心一笑,丈夫總是對自己照顧的無微不至,又總是帶給自己意料之外的驚喜。安詳平和的生活也因此不乏樂趣,讓歐陽漪蘭感到非常滿意。基本上每周一次的出遊和適度的性生活用幸福美滿來形容是再不為過了。
可是,享受著如此充實美好生活的自己又為什麼時常胸口煩悶,鬱鬱寡歡呢?
是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的愧疚嗎?興許是有那麼一點點,可是已經贖過罪了,所以應該沒什麼問題。但是贖過罪就良心可安了嗎?大概吧,自己是不知道的。
那麼是因為想念家鄉的父母嗎?顯然不是。雖說丈夫和公公婆婆關係不太好,不願回去,來往甚少。但是自己的父母還是會隔一段時間就去青島看看自己的。說來半個月見一次麵也算是非常合適的生活狀態,見多了大概反而會覺得厭煩,見少了則又會時不時的思念。所以就保持原來的生活狀態是相當舒服,相當合理的。
那是什麼呢······
歐陽漪蘭疲倦的撓著自己的頭發,睡的過多了導致全身酸痛。
窗戶中顯現出自己的倒影,那雙即便幹燥也異常紅潤的嘴唇異常顯眼。丈夫也曾一本正經的說過被自己的豐唇迷的神魂顛倒。是的了,就是這雙豐唇。這雙豐唇還有一個主人,雖然這個主人並不太適合這雙豐唇,但是現如今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在意這個主人了。
“哥哥,你過得怎麼樣?丫頭現在可是很幸福的呦······”
隻見一個十五、六歲學生模樣的少年正滿麵通紅,圓目怒視著麵前一派事不關己模樣的小劉。少年搓揉著自己的左手掌,通紅的,顯然,剛才的巨響是少年的傑作。
而小劉和少年自然不會沒有察覺到一老一少旁觀者的到來。
盡管胳膊被前輩死死拽住,可是張問新還是用力一甩,掙脫了前輩的大手,三步並兩步的走上前去,管起了“閑事”。
“什麼情況?”他問。
“沒什麼的,正常處理案件。”小劉堆著笑,搶先回答。
“前些天我電瓶車被人偷,報過案了。本想著今天來問問找失的情況,結果這個警察不理我,反而一個勁的支我走。”少年不甘示弱,搶在小劉作過多解釋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閃電劃過腦海。
十五年前的場景頓時清晰無比,甚至是對方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清晰可見。
同樣是雜亂不堪的地方派出所,同樣是電瓶車被偷,也同樣是麵對失落的自己卻愛理不理的民警。當年的那名看似老道的民警所說的話依然回響在耳畔,“這些自行車、電瓶車什麼的廉價物被偷,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又不是什麼重大的損失。再說了,不要說是廣州,就是廣東乃至全中國,每天都要那麼多起非機動車盜竊案件,要一件件的去查,怎麼查的過來?你呢,反正就是配合一下警察叔叔的工作,在這兒簽個字,就當是報了案,至於結果就聽天由命吧。況且叔叔們也不是沒抓捕過那些壞蛋。可是那些個小偷壞蛋們不是這裏有疾病就是那裏殘廢,肚子裏裝了些不明所以的螺絲釘什麼的,監獄裏壓根不敢收這些人,頂多是象征性的關押幾天再收點罪犯家人幾個小錢,就把人給放了。抓了等於白抓,所以說這件事警察叔叔還真是很難辦,你也做好心理準備。叫家人趕緊買輛新的吧,我估計啊是找不到了。畢竟在我們能力範圍外的事也是完全沒有辦法啊。”
“扯什麼淡的不在你能力範圍!”張問新啐了一口,目光犀利的望向小劉,就像饑餓的野獸,仿佛隻用眼神便讓對方戰栗無言,“真是一模一樣的嘴臉,這十幾年來一成不變,社會一直在進步,你們卻一直不可理喻。”張問新冷嘲起來一點兒不留情麵,但就這也是他好不容易抑製住怒火才憋出的稍顯“禮貌”的用語。
接著,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擠出笑容,“你告訴叔叔你的電瓶車是什麼型號什麼顏色什麼時間停在哪又是怎麼被偷的,叔叔也是警察,一定會盡全力幫你找回丟失的電瓶車的。”
“他說過了,白色的雅馬哈,型號好像是什麼GT,但是沒掛牌照。二十九那晚停在同學家樓下,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早上發現車子不見的,應該是被什麼人偷走了。”說著,小劉又擺出一副委屈臉,“張警官,不是我不想處理這個案件,事實上我也不敢不處理啊。但是,我說但是啊,假如我們真的找回了那輛白色雅馬哈,這小孩也沒有辦法證明電瓶車就是他的。你看,牌照牌照沒有,買車時的發票也早就不知道弄哪去了,這種事······”
“我——我,店家認得我的,我去年暑假才買的車,店家肯定認得我的。而且,我還有車鑰匙了,隻有我能開動那輛車。”少年愈聽愈覺得不對勁,趕忙插嘴道。可是未免顯得手慌腳亂了些。
“不好意思,但是這樣你還是無法證明車就是你的。而且不掛牌照的電瓶車我們派出所也無法處理······”
“扯淡!”這一次,小劉是被張問新打斷了說話。因氣氛而使他的聲音變得顫抖,“照你這種民警的德行,怕是上了牌照也會找千萬個理由來將此事搪塞過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套路,像你們這種人就是警界的敗類!你們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資格手握警察手冊!”
官大一級壓死人,張問新的確說的過分了,連前輩也聽不下去,狠狠的戳了一下張問新的背後。盡管被人如此批評,小劉也隻好忍著,用掐手指的方法來緩解自己的怒氣,盡量做到悶不吭聲,把此事真的“搪塞”過去。
“喂喂喂,你小子給我冷靜點,好歹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在大家麵前這什麼樣子!”前輩裝模作樣的訓斥著,雖然他覺得張問新的說法有些過分,可他也對小劉這種人痛恨無比。
說完,前輩又轉過身衝小劉致以歉意的微笑,然後麵向方才早已嚇呆了的少年,“孩子,你家住哪?叔叔們先送你回家,然後就去幫你找你的電瓶車,好嗎?”
少年愣了半晌才回過神,機械般的點了點頭。
歐陽漪蘭將木桶中注入水,為了緩解心理上和身體上的雙重疲勞,她準備先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再說。
輕輕的用手一撥弄,睡衣便順著光滑的皮膚滑落到床上。湊上前去聞了聞,果然有股汗水的悶味,果真記憶中昨晚的確是做了噩夢,淌了不少汗。說來人這種生物真是矯情,做那些個香噴噴的好夢一般一醒來就會煙消雲散忘個一幹二淨。但令人恐懼的噩夢似乎會纏繞在你的頭頂,久久也揮之不去。
不是因為開心而笑,是因為笑而開心。
但卻不是因為做噩夢而煩躁,是因為煩躁而做噩夢。
究竟是什麼樣的噩夢呢?歐陽漪蘭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將頭埋進水中感受著溫暖的水溫。頭發隨意盤起來所以沒有沾水,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頭和頭發分離似的。
是的了,想起來了,很輕鬆的就想起來了,果然自己也是矯情的那類人,噩夢居然這麼輕易就想起來了。
在一片漆黑的牢房裏,眼前的木易背對著自己漸行漸遠,感覺自己要被黑暗所吞噬,如果地獄還有多一層的話,那麼自己一定是苟活於第十九層地獄。
怎麼會做這樣的噩夢?明明丈夫就躺在身旁,他輕微的鼾聲也真真切切,明明也知道一家人不會隨意分開,但就是感到不安。等一下,好像還有什麼在拽著自己!是手嗎?是纖細的女生的手!那隻看似柔弱的手正用巨大的力氣將自己重新拽入第十九層地獄,她的麵容很是模糊,沾滿了血塊,撕心裂肺的喊叫著,“歐陽漪蘭,你害死了我,你不得好死······”
將少年送回家後,張問新一個人悶不吭聲的坐在車子上,改換成前輩駕車。
“怎麼了,還因為小劉的做法而生氣?”
“前輩你剛才沒聽到嗎?孩子說找不回電瓶車回到家要挨罵的。”
“別擔心,不是還有我們嘛。電瓶車總會找到的。”前輩安慰著,不過張問新似乎另有隱情。
“不瞞您說,我小時候可丟過一輛自行車和兩輛電瓶車。報了案,結果呢,十幾年一晃而過,一輛車的消息都沒有。”
······
“那個派出所的小劉肯定不會好好查案的,看他的樣子我就能猜出來,簡直是警界的臭蟲。”
“這種事習慣就好。”前輩依舊握著方向盤,現在路上的車很多,他得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行車上,“我當時想拽住你,讓你不要太過衝動,畢竟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你自己不也碰到過嗎?不過沒想到你小子的力氣還真大,居然一下就掙脫了。這些可好,本來那個小劉就沒打算認真處理案件,經你這麼一頓訓斥,心中還不知道憋著多大的火呢,認真查案更是無從談起。”
“那就我去查!我可是答應好了,一定會找到電瓶車的。身為人民警察可不能食言,特別是對孩子來講。我正是因為兒時對警察的不滿才從事警察這個行業的。我總覺得警察不應該是那樣的,應該是恪盡職守、能為人們帶來歡笑的。而不是板著臉對著民眾說什麼拜托你放棄吧,車子肯定找不到的喪氣話!”
“呀~新人警察都是這麼熱血的嗎?”前輩的表情倒映在後視鏡上,顯得甚是誇張,然後用右膀子搗了搗張問新,“你知道小王吧?就那個口音奇怪的四川人。他可是天天抱著本考試書挑燈夜戰呢,果然就算是新人中也絕大多數都是幻想著如何考試然後升官吧?你這樣的——”前輩左手的食指不斷敲打著方向盤發出“嗵嗵”的聲音,這一舉動成功吸引了張問新的注意力,不過在張問新看來那僅是很吵而已,所以他投來投訴的目光,可是前輩卻不為所動,自顧自的發表著自己的觀點,“你這樣的小子可混不出頭啊。”
“混不混出頭無所謂,本來就不是想著升官發財才進入公安局的,那些整日窩在辦公室應付司法考試的家夥就讓他們去教育局休養生息吧。我們公安局是幹實事的,不歡迎那種人。”
“我倒是不讚成你這樣的說法。雖然不知道如何升官發財,當然,我要知道也不會現在還是個小警員了。但是不論怎麼講,位置高了才有能力決定事情吧?你不是抱著這樣的理想才來到我們這裏的嗎?老實說我很期待看到你口中的新麵貌的公安部門。要想改變某種既定的模式,可不是像你這樣滿嘴假大空胡話的孩子能夠做到的。人要順勢而為,隻有乘上大浪才能征服大浪,不是嗎?”
······
“不過啊——”前輩裂開了嘴拍著張問新的後背,合作伊始,張問新從來沒有見過前輩笑得如此開心,“你這樣的小子我很喜歡,很像我年輕的時候!哈哈哈!”
“你怎麼在浴池裏睡著了?會著涼的。”
再次睜開眼時,丈夫責備的話語和熟悉的麵容令歐陽漪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水溫太舒適了,不知不覺就······”歐陽漪蘭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接過丈夫遞來的浴巾,一隻手撐住浴缸的邊緣,另一隻手借著丈夫的拉力艱難的從水中站起來,然後趕忙用浴巾裹住身體,嚴嚴實實。果然,就算結婚多少年了,這樣的場景也還是會讓自己感到害羞,歐陽漪蘭這樣想著,鼻子裏已經竄入一股川菜獨有的香味。
“張問新之前推薦給我一家地道山東人開的雜糧店,於是我就買了些煎餅什麼的,權且將就一中午吧。”
“有其他小菜什麼的嗎?”歐陽漪蘭聞言,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浴室。
木易在她身後出來,小心將門關上,因為自己就是開旅館的,所以更知主人對賓館設施的愛護,“當然,有你愛吃的夫妻肺片,還有醬豬蹄,你不是一直說豬蹄美容嘛。另外我估計渠梁煎餅啃起來有些費力,所以還買了份煲仔飯。快開飯吧,你看咱兒子都餓得直流口水了。”
歐陽漪蘭朝兒子望去,果不其然,兒子眼巴巴的盯著眼前的醬豬蹄,小手不斷撥弄白色的塑料袋,試圖徹底打開半遮半露的醬豬蹄。
“小孩子哪能吃這些熟食啊,衛生是一方麵,關鍵是根本不健康呀。”嘴上這麼說著,歐陽漪蘭已經套上了襯衫,坐下來將豬蹄切成長方形的小塊,喂給兒子吃。
“你也別忙著喂渠梁,這煲仔飯一會兒就涼了,你先來吃點吧。”說完,裝模作樣的嘖嘖讚歎了幾句,“嗯!這夫妻肺片口味正宗,知道你不能吃辣,我還讓他少放辣的。”木易左手拿著豬蹄,右手卷著包裹夫妻肺片的煎餅,嘴巴一刻也沒停下過,這種嘟噥著的語言估計也隻有歐陽漪蘭才能聽懂。
“我不餓。”
妻子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狼吞虎咽的快速吃完後,木易趕緊繞到妻子那邊,將兒子抱在懷中,嬉笑著握住妻子正要喂食的手臂,“我現在吃完了,可以換班了吧。偶爾也給我和兒子增進一下感情嘛,你就去吃你的吧。”說完,還不忘將煲仔飯遞到妻子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