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燈光的照明，徐然的身影模糊在門口，他半靠在門框上，微眯著眼，透亮的眸子在黑夜中閃爍。
    白色的三角鋼琴上傳來的美妙的音樂戛然而止，程曄的聲音穿透了寂靜的黑夜，“你也是過來和我談談的嗎？”言語中不乏諷刺，“我想我們還沒那麼熟。”
    “你彈琴很好聽。”少年嗓音清冽，如炎夏的一杯冰水，令人神清氣爽。他中肯的評價著剛才的音樂，像是一位被請來認真傾聽的聽眾。
    可程曄不需要聽眾，他平淡地回道，“謝謝，但這不是你來隨意打擾的理由。”
    “如果是這件事我向你道歉。”他輕輕地笑了笑優雅而矜持，話鋒一轉，“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聊一聊，畢竟以後還要相處下去，相看兩相厭也不是什麼好結果。”
    “你們還真是母子，連說的話都差不多。”程曄冷冷的諷刺道。
    黑暗中的身影頓了頓，半晌才說道，“她的想法我無法左右，我隻能做好我能做的。”
    “是嗎？我可做不到。”他緩緩合上琴蓋，手支在上麵，靜靜地的凝視著那側剪影。
    “據我觀察，你並不討厭我。”徐然抱胸輕靠在門框上，身體放鬆閑適，語調輕鬆，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交談。但那透亮的眼眸中，卻依舊凝重。“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存在平衡點的。”
    “你們倒是夠心急的，這才多久啊？”
    “這種事情於時間並沒有多大聯係吧，你不是那種輕易能夠改變的人。”
    程曄輕笑出聲，“你倒是看得夠透。”他微微側頭看向窗口，清冷的月光修飾著他精致的側臉，宛若月夜精靈，“我不討厭你，隻是你沒有必要令我心煩，多住你一個人而已，我家的房間綽綽有餘。”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隻是，你那位妄想著侵占我生活的母親，我並不歡迎。”
    在程曄說到他的時候，徐然的目光一滯，轉而又恢複的方才的輕鬆，他唇角的弧度猶在，“或許你可以試著了解一下，我了解她，她並沒有那麼重的心思。”
    “自以為是。”程曄滑下琴凳，沒有想要在談下去的欲望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程曄走到門口想要離開，搭在門上的手卻被半途截了下來。
    “你最好放手。”
    徐然完全沒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裏，俯下身逼視著他，“如此傲慢的你，不也自以為是嗎？”
    徐然比他高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這種感覺並不好，仿佛他處於弱勢。
    他狠狠地甩開了手臂上的桎梏，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徐然，“我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哦~”徐然鬆開了手，斂了笑意，正色道，“那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個提議程曄勉強能接受，他正了正神色，提醒道，“那你最好和你母親講清楚。”
    徐然不答他，反而說：“給她三分薄麵，這於你而言並不難吧？”
    給她麵子？她是誰啊？程曄差點氣笑了，“這裏是我家。”
    “我知道，可是你也得明白，我對這場婚姻的排斥並不比你少。”他聳了聳肩，“他們的決定我們無法阻止，那就好好的接受，我不可能看我媽傷心。”
    “她傷不傷心與我有什麼關係。”程曄微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不對，她傷心我才開心。”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又怎樣？她不來煩我，我也不會對她怎麼樣。而且，我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用得著你們來指責我。”程曄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們著急什麼？”
    一個二個的那麼維護所謂何？他也沒做什麼吧，就算是沒給徐嬌一個好臉色，這難道也要來怪他。他沒發瘋一般地砸碗都不錯了，這種生理性的厭惡是不是還要怪他的基因？
    琴房的門一打開，樓道的燈光立馬擠了進來，徐然有些不適的眯起了眼。他的半個身子隱沒在黑暗中，他似乎還有話想說，有些急切地探出手。
    還沒抓住程曄的衣角，就聽見他厭惡地說道，“別碰我。”
    果然，一句話出，徐然不在動作。
    程曄繞過他，腳步不停，卻聽見他說：“我們還沒聊完吧？你躲什麼？”
    “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聊的，你別忘了這裏是我家，對了。”程曄轉頭看向徐然，指著琴房警告道，“我不管你們想做什麼，但這裏不是你們隨便能進的地方。”琴房裏是屬於自己與母親的回憶，程曄不允許任何人染指。那架白色的鋼琴，更是母親最後送他的生日禮物，他視若珍寶的東西。
    關上臥室的門後，程曄背靠著門板，呼出一口濁氣。
    嘴角勾著優雅的笑，說著聰明的話，卻不停的繞著圈子。程曄撇撇嘴，跟這種人說話真是太費力氣了。
    徐嬌沒有那麼重的心思，這種話從徐然嘴裏說出來，程曄怎麼都覺得滑稽至極。
    第二天的餐桌氣氛依舊不是那麼的愉快，程曄沉著臉一語不發。
    不過倒是有個好消息——徐薇總算是要打包回家了。雖然程曄沒怎麼在意她，但對徐然來說，丟臉的人終於要走了，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徐嬌可能也比較識相，今天一早沒有出來刷存在感。沒有了影響胃口的人，程曄總算能好好在家裏吃頓飯了。
    程海這也算是反應過來了，程曄不是和以前一樣挑食，而是完全受了徐嬌的影響。他臉色變了又變，對著程曄欲言又止。
    程曄撇了程海一眼，嘴裏的包子嚼的津津有味。
    私心底，程曄壓根不想虐待自己的胃。本來好好的吃著飯吧，徐嬌偏偏要出來說兩句。這能怪誰？程曄心底搖搖頭，最煩這種事多的人。
    由於班主任的事情，程海今天打算親自送程曄過去，順便利用早上的時間會一會班主任。
    對於孩子學習方麵，程海還是很注重的，他也會經常了解一下程曄的學習狀況。但也不會對程曄有太多要求，隻要他認真接受他年齡應有教育就行。
    清晨的空氣清新怡人，綠茵冉冉，偶有清脆的鳥鳴聲。遠處的休閑區，有不少老人正在活動著筋骨，一套太極拳打的是像模像樣。
    程曄的母親喜靜，當初挑住宅的時候就專門選了這種環境清幽的地方。
    書包隨意的掛在了背上，鬆垮的書包帶從肩頭滑落，程曄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欠。睫毛上點著幾滴生理性的水滴，劉海微微翹起，整個人懶懶散散的。
    程海去取車了，隻留著他和徐然兩個人在門口幹等著。
    受昨晚談話的影響，程曄對徐然的印象不算太好。
    徐然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風景，冷不丁地問道，“昨晚沒睡好？”
    程曄翻了個白眼，“有話直說。”
    徐然抿抿唇，半晌才說道，“我昨天說的，你考慮的怎麼樣？”
    程曄歪頭看了他一眼，“我以為我們說清楚了。”
    顯然，對於這種答案，徐然是很不滿意的，他微微蹙起眉頭。
    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程曄朝著那邊輕輕揮了揮手。
    轎車平穩地停在了門口，穿著一身米色的休閑裝的顧寒腳步穩健。與程曄的精致不同，他容貌俊朗，英挺的眉毛，深埋著晨星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片。繼承了顧爸爸的硬朗，卻不顯粗狂。
    少年的他容顏還是略顯青澀，但麵前冰冷的神情，令他即使年紀不大，也泛著不可輕視的氣勢。
    程曄看得微微發愣，把剛才和徐然的不愉快也通通拋下了。直到他走過來，輕拉起程曄的書包，幫他把書包帶擺正。程曄才回過神說道，“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剛才路上堵了一會兒車。”顧寒解釋道，順手壓了壓程曄翹起來的呆毛，然後向徐然點了點頭。
    徐然微微頷首，兩人似乎都沒有交流的意思。
    “爸，我和顧寒一起走。”程海剛把車從車庫裏開出來，就聽見程曄遠遠地喊道。
    程海還沒來得及回答，程曄就已經上了顧寒的車，揚長而去。
    程海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對著徐然招呼道，“小然，上車。”
    收回視線，徐然聽話地上了車。
    “小曄，那孩子就是太任性。”程海打著方向盤，頭也不回地說道。
    徐然心道：確實，而且很驕傲，不把人放在眼裏。
    見他不答，程海隻當孩子之間沒有了解到，“你和顧寒似乎是一個學校的。”
    “嗯。”
    “顧家那孩子很好，他若從商，日後定會是商界的奇才。”
    聽著大人對於一個小孩子如此高的讚賞，徐然有些訝異，這種連未來都看透的評價，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叔叔很喜歡他？”徐然不禁開口問道。
    “他是一個很好的孩子。”程海點點頭，“不過，最喜歡他的應該是小曄。他們從小就認識，多年都是形影不離，很像是親兄弟。”說道這裏，程海麵露愧色，“我那個時候太忙了，沒有時間照顧小曄，很多時候都是顧寒陪著他，我很慶幸他能有這樣的朋友。”
    想起當年沈音去世，程曄整個人像是生活在黑白畫中，晶亮眼眸失去了光輝。整日對著那架鋼琴發呆，偶爾抱膝坐在樓梯口靜靜地等自己回來，卻隻為問一句：你明天還回來嗎？
    當時他聽完這一句話，心像是被千萬根銀針同時穿過，疼的說不出一句話。
    程海一時間沉浸在那段痛苦的回憶中出不來，他不由得檢討著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徐然眼眸暗了暗，默默地沒有打斷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即使痛不欲生，但也從未相忘。
    

    作者閑話：

    竟然有小天使給蠢作者投枝了，蠢作者虎軀一震！！！感謝小天使！！！！麼麼噠！！！
    蠢作者再廢話兩句，由於蠢作者也不記得，當年自己8歲的時候在哪裏玩泥巴。要是書中主角不太符合年齡，請不要太在意，就當他們早熟吧（抹汗）。放心，他們三個都不是省油的燈23333333
    好了，廢話不多說，蠢作者緊趕慢趕，粗長君終於出來了。（ps：可能有點糙，有空會再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