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就像是逃荒，程曄第一次如此狼狽。
    下車後，顧寒把書包交給他，細心地交代了一句放學來接他，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程海當初為孩子選學校著實糾結了一把，他自己本身就忙得腳不沾地，沒有空閑照顧程曄。後來還是經朋友提醒才選擇了一家私密性好，設施好，環境優良的私立學校。學校也是爭氣，占地麵積廣，樹木蔥蘢，假山假水應有盡有，對得起它那高昂的學費。其實說白了就是一間土豪學校，與顧寒他們那間市重點小學截然不同。
    離上課還有十分鍾左右，教室裏依舊吵吵鬧鬧，男生們談論著奧特曼的新劇情，女生們則炫耀著自己新買的裙子，還有一些分發著外出旅遊帶的紀念品。
    程曄桌上也堆了一堆各地的紀念品，有圖冊，貝殼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把東西歸攏了一下裝進了一個袋子掛在了書桌旁的掛鉤上，順便感謝了一下那些同學。
    在這所謂貴族學校裏，各家有個家的圈子，雖然孩子很小，可是耐不住家長的引導，“好朋友”便也定了性。那種不值錢的小東西大家一抓一大把，拿出來也隻是禮貌而已，若是太當真就過頭了。
    程曄把小書包塞在了抽屜裏，拿出書包裏的牛奶遞給了同桌。
    林小胖伸出胖爪子，笑眯眯地接過了牛奶，一臉討好地望著程曄。
    程曄：“？”
    “不是吧，程小曄，我們的兄弟情呢？”林小胖哀嚎道，臉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
    “什麼鬼？”程曄一臉嫌棄。
    林小胖轉著粗短的脖子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同桌一番。
    程曄被他看得毛毛的，高冷地甩了一句，“有話快說。”
    林小胖立馬破功，拿著手裏的鉛筆戳了戳程曄的腰，諂媚地催促道：“好兄弟，趕緊把英語作業拿出來給我抄抄，我就差英語沒寫了。”林小胖低聲抱怨，“這鳥語真是折磨人。”
    “要不其他的也順便給我借鑒一下。”說完，還擠弄了眉毛，臉上的橫肉隨之一顫，搞得程曄一陣惡寒。
    作業？程曄僵屍臉。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平時隻要林小胖一開口，程曄就直接把作業給他了。這會兒林小胖這也察覺到不對了，拍了拍程曄的肩膀，“你不會沒寫吧？”
    “寫什麼？”
    林小胖驚呼出聲：“不會吧，你想死在滅絕師太手裏是吧？”
    這段時間武俠劇也是非常洗腦的，基本上沒有老師能逃過被取外號的厄運，比如那位油光滿麵的教導主任就叫光明頂，一臉便秘的英語老師就叫滅絕師太。一開始聽了還覺得蠻好笑，現在隻是拿來灑灑心中怨氣而已。
    程曄鬱悶地問道：“作業是什麼？”他一般都是開學前兩天才開始寫作業，如果有顧寒看著可能還會老實一點。
    隻是假期前顧寒被他們學校拉去參加了一個奧數班，程曄被放了羊，根本不會考慮作業問題。加上前兩天的糟心事，他徹底把這件事拋在了九霄雲外。
    “喏。”林小胖塞了張記作業的紙條給程曄，目帶同情地拍了拍程曄的肩膀，“兄弟好好幹，我支持你。”
    “我先去咱們組長指縫裏扣一本英語作業下來。”程曄指望不上了，他隻能自己衝鋒陷陣了。
    程曄頷首，“去吧，順便給我捎一份過來。”
    “不是吧，我能扣點渣下來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個撒？”林小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程曄他們組長是個紮著兩辮子的小姑娘，總穿一身粉紅色的蓬蓬裙，人長得也水靈。學習成績好的沒話說，還是班主任欽點的大隊長。當然於此相對應的是作為老師忠實的擁護者，堅持抄作業乃不正之風，到教室就得先交作業，如果遲交就拒收，從源頭斷絕該組進教室抄襲作業的可能性。
    該強硬政策獲得班主任的支持，小組長獲得兩朵小紅花的獎勵，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從此之後該政策理念貫穿整個班。
    當然，林子文也就是林小胖同學，作為不抄作業會被叫家長星人，將一手融合抄作業大法練的那叫一個爐火純青。
    可惜的是隻有程曄會給予他材料支持，其他人都在小組長的淫威之下默默地上交了手裏的本子。
    至於為什麼程曄遲交就沒關係呢？後來林小胖悟了，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痛斥這看臉的時代。
    林小胖屁顛屁顛地蹭到小組長跟前。
    “組長，這我有幾道題不會，你拿一本給我看看行嗎？”
    小姑娘放下手裏正在預習的書，問道：“哪裏不會？”
    林小胖伸出胖乎乎的爪子，用手指了指練習冊，“喏，就是這個填空題啊，還有回答問題的，還有小作文。”
    小姑娘追著林小胖的手指看，越看到後麵眉頭越皺的厲害，最後壓抑著怒氣幽幽的說道，“林子文，你這是根本沒寫吧。”
    林小胖撓了撓頭，憨憨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沒參透嘛，隻求組長拿一本過來指點迷津。”
    “抄作業是不對的，我要告訴老師。”小姑娘一拍桌子，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哪能叫抄，我隻是借鑒。”林小胖嘿嘿笑道，“老師說過同學之間要互幫互助，我這隻不過是來尋求幫助，組長你可不能胡說八道哦。”
    “林子文，成語用的不錯嘛，看來上課挺認真的，老師真的很欣慰呢。”語文老師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姑娘紅著臉說了聲，“老師好。”
    語文老師點點頭，“你好。”
    林小胖僵硬地轉過頭來，對上了語文老師稚氣的娃娃臉，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林小胖活見鬼的表情令自詡人見人愛的語文老師不滿地嘟了嘟嘴。
    “林子文？”
    林小胖立馬回神，哆哆嗦嗦地說了句，“老師好。”
    “嗯，回座位吧，我們要準備上課了。”林小胖飽受驚嚇的臉實在讓語文老師懷疑自己的顏值水平是否降低，於是立馬下了赦令，準備結束這節課後再補補妝。
    林小胖撒丫子奔回了座位，擦了擦額頭冷汗。要死了，借個作業還被老師目擊，流年不利啊。
    程曄翻了翻書包，練習冊上全是空白，看得他頭疼不已。語文還要抄課文，數學題整整三頁，英語還有一張卷子。本來算算五一長假也有一個星期，這點作業不算多。隻是程曄隻顧著家裏那些煩人事，誰還記得寫作業？無語望天。
    剛寫了三道數學題，林小胖就铩羽而歸，一臉活見鬼，肉呼呼的圓臉上生了一層薄汗。
    “作業呢？”
    林小胖一臉憋屈，“別提了，剛借作業被語文老師看到了。”
    “哦，那沒事，她應該沒注意到。”程曄了然，語文老師就是個花瓶，屁事不管。惹急她就給你告班主任，再不行她就哭給你看。沒事避著點就行，這是程曄總結的經驗。
    “可是我英語作業怎麼辦啊。”林小胖急得團團轉。
    程曄給他出主意，“要不你一會兒補完交過去？”
    林小胖搖搖頭，一臉絕望，“滅絕師太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老師們當年也是學生，你跟他使些小手段，根本就沒什麼可能。尤其是嚴苛的英語老師，最恨學生耍小聰明了。
    “沒事兒，我全都沒寫。”程曄毫不在意。早讀下了作業本就交過去了，就算小組長防水，可二十分鍾根本補不完。要是隻交一門絕對是要被其他幾位老師痛斥的，要是全不交，也就和班主任扯扯嘴皮子。被一個人罵，總比兩個人混合夾擊好。
    程曄寬心了，林小胖也寬心了。
    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比你看起來更慘的，一瞬間就能覺得世界也不是那麼差了。
    果然，程曄一說完，林小胖皺著的小臉瞬間就放鬆了。還笑嘻嘻地安慰程曄，“兄弟，你放心，要死我們一起死。”
    怎麼看都覺得他在幸災樂禍，“借你吉言。”程曄扯了扯嘴角，顯然沒有被安慰到。
    “多大點事啊，放學請你吃肯德基。”林小胖攬過同桌，豪放不羈。
    語文課也是無聊至極，程曄聽了十分鍾就收到了周公下棋的邀請，眼皮打架戰況激烈。隻是不知道，林小胖怎麼得罪那位嬌小的語文老師。讀課文是林小胖，回答問題也是他，總而言之隻要叫人都是他。
    嚇得林小胖心驚膽戰，提心吊膽地上了這輩子最認真的一節語文課。
    這可害苦了程曄，每回林小胖一被點，老師就看過來，還有那些認真聽課的孩子也睜大了求知的大眼。
    頭暈暈乎乎的，眼皮沉重，最後隻能伸出一隻手支著頭擋了半張臉，裝作很認真的樣子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