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守候
    阿瑾悄悄退下。整個大殿，隻有斂芳和程婷二人。
    沒有別的辦法了。
    死亡已經擺在麵前。誰也逃脫不了。斂芳說，“你想去哪裏？現在我還可以帶你去。”
    “我哪裏都不想去，就在這裏，不走了，多看你一眼。”程婷說。
    接著，她們便真的哪裏都沒有去。
    時間慢慢過去，送伊音回人間的靈界老婆婆已經回來了，在殿外，老婆婆看到阿瑾，問道，“她們，出來了？”
    阿瑾道，“大幻境本來就是個危險的地方，即便是斂芳，進去也會有出錯的時候，何況是婷公主。”
    “如此，便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老婆婆道。
    阿瑾道，“姥姥，也許還有一個法子，這個法子也不好，但至少可以讓她們不分開。”
    “說來聽聽。”老婆婆道，以前，老婆婆還很忌諱程婷，畢竟程婷是個修煉了兩千年的惡鬼。其實在老婆婆眼中，程婷真的就是一隻惡鬼，任性胡為，誰都不放在眼裏，對想要的東西，無論犯下多大的殺戮，都在所不惜，性子執著的讓人害怕。
    “我屋子裏有一塊石頭，是當年斂芳上瑤池時帶下來的，幾千年過去了，那塊石頭一隻如當初的模樣，不曾有過任何改變，可以把她們封印道石頭裏麵，如此，便是不會分開了。”阿瑾道。
    老婆婆道，“為了求個不分離，卻要與天違抗，永永遠遠，就帶著曾經的那點兒意識，永遠都仿佛身陷噩夢之中，這當真是你的意願嗎？”
    阿瑾沉默不語。她不曾經曆過噩夢，但她看她們分離的苦，她難受，一直努力追求的重逢，到頭來卻是又一場別離。
    老婆婆帶著阿瑾離開，她說，“阿瑾，姥姥知道你的想法，其實你……你應該要明白，世間的事情，不會是順水行舟，我們要實行各種變化，你現在要做的不是關注她們的感受，而是你手裏還有多少事情在等著你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責任。斂芳當初放棄了靈界，放下自己的全部責任，所以她為此付出了代價，這代價延續了兩千年，一直到今天，終於有了結束的希望，這對她來說，是圓滿，也是結束。”
    “是的，我更希望她們消失了，消失了，便不痛苦了，石頭裏太黑暗了，誰願意被封印在石頭裏麵。”阿瑾道，“如果婷公主不願意分開，斂芳自然願意陪她待在無盡的黑暗裏，斂芳當初選擇大幻境，就是不希望和婷公主分開，想要冒險一試，對嗎？”
    老婆婆沒有說話。
    阿瑾道，“姥姥也覺得她們就此消失了會比活著好，對嗎？”
    “阿瑾，斂芳執著了兩千年，程婷等了兩千年，她們，早在兩千年前就該分開了。斂芳是靈界的繼承人，她有著無盡的壽命，但程婷最多隻能活百年。”老婆婆道，“你年輕，不懂，但斂芳都明白，你知道的事情，斂芳未必不知道，所以她們的事情，你莫要插手，也莫要多說話，由她們自己決定吧。”
    阿瑾當真沒有在說話。隻是心裏空空的，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湧上心頭，到了這種生死抉擇的關頭，她才知曉一個人能夠為別人做的事情是如此之少，想到殿內的人，她心裏隱隱有些痛，若是此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又該如何？
    等她再一次回到大殿的時候，那擁抱在一起的魂魄已經散盡了。大殿裏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她們，就這麼消失了，沒有痕跡。
    阿瑾又去了那存放程婷屍體的冰室裏，冰室裏隻有一口棺材，那屍體也散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連灰都沒有。
    阿瑾歎了一聲，轉身離開。
    這棵花樹下，有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住著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阿瑾離開靈界，再次來到那個櫻花園，櫻花園內負責看守峴的兩個小鬼見到阿瑾，立刻出來拜見，阿瑾叫他們不用多禮。自己看了看峴。
    峴對阿瑾笑了笑，問，“她們，都死了？”
    “不在了。”阿瑾道。
    峴又笑了，“瞧，還不如讓我殺了她們，至少讓我報個仇，反正都要死，死在我手裏和晚死一會兒有什麼區別。”
    阿瑾道，“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為何會不死？”
    峴道，“你怎麼想起來問我這個問題了？”
    阿瑾道，“我想知道，我總覺得斂芳是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封印你，我雖然沒有被懲罰，沒有被責怪，但是我知道，靈界的長老們都不願意封印你，否則你早已被封印。”
    峴依舊在笑，“你果然還是個小丫頭啊，隻有你這樣的丫頭，還會反複琢磨這些事情。”
    阿瑾眼中忽然有了淚水。
    峴道，“黎城有一棵樹，那棵樹會結果子，我就是那棵樹上的果子，但是我落地的早，落地的時候遇上了大水，大水把我衝到了人間，後來我在人間化為人形。我是那棵樹結的第一個果子，長得不是很好，後來的果子都越長越好，你看你，就很美。”
    阿瑾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
    峴道，“那棵樹，混沌未開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我落地的時候，混沌依舊未開。”
    “那封印了你，會怎麼樣？”阿瑾問。
    峴道，“不怎麼樣，物種自相殘殺，本是世間常有之事，她們都清楚我的來曆，隻是不願說出來，就是因為念及同根的情分，所以才對我手下留情，殺我，可能也是因為我還會活過來也就不在乎我的生死，總是對我痛下殺手，一個個的，都說要殺我，可卻沒有誰想過要封印我。”
    “我，我並不知道。”阿瑾道。“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她也許不會封印她，最多不過打敗她，在勸她回頭。
    峴道，“現在知道了也沒什麼，沒有人怪你，何況我本就該殺，該死，至少在你們看來，是這樣的。”
    阿瑾不否認，確實如此。
    峴低頭，看了看自己，其實，在這裏，她也不覺得無聊，看著花開花謝，人來人往，倒也覺得有趣，隻是時間過得快了些，不過對她來說，時間已經不重要了。
    伊音在櫻花樹的後麵，和同學一起走過，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阿瑾。
    她忘了，忘了前兩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對她來說，那兩日不過是清明假期裏的一個噩夢，夢醒了，自然也就忘了。
    阿瑾微微一笑，回了靈界。
    靈界的孤魂野鬼忙忙碌碌，來來回回，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澆灌那棵樹，從此以樹下為家。
    這個家，終究還是盛開出了不同顏色的花，每年都會花開花落，偶爾也會結一兩個果。
    老婆婆站在阿瑾的身後，麵上笑容慈祥。
    阿瑾揚手接著今年落下的花瓣，紫色的花，紛紛揚揚。
    她說，“姥姥，我也想去人間走一趟，我也想要遇上一個人，一個可以讓我執著兩千年都還願意執著不悔的人。”
    老婆婆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嘴邊帶著微微的笑，是寬容仁慈的笑。
    過了會兒，阿瑾回過頭，走到姥姥身邊，抱了抱姥姥，又道，“算了，我還是想留在這裏，一生寧靜，倒也不錯。伴著姥姥，守著靈界，看著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有了歸宿，我也覺得快樂不悔。”
    “那等你想去人間的時候，你再去吧，等你想要找到那個人的時候，就去找吧，靈界還有長老們，不會出亂子的。”老婆婆溫柔地摸著阿瑾的發。
    阿瑾點點頭，隻是她的這一生卻是再也沒有離開靈界半步。
    她守著那棵樹，守著樹下的世界，一直到形同枯木，最後化為泥土，葬身樹下。
    

    作者閑話：

    寫到這裏，寫完了。
    捉摸著要不要寫個後記，可能有，可能沒有。容我考慮考慮。
    在此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