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徘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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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到了傍晚的時候,終於下起了大雨,倒是沒有什麼風。
    酒樓後廚裏就隻剩張文海和老趙。老趙正在灶上用今天剩下的食材煮祛濕湯,張文海則把幾捆垃圾紮起來,冒著雨跑到後麵的巷子裏去丟。
    一隻貓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叫聲,從雨棚跳下來躲到了雜物堆之中。
    張文海瞥了一眼,又忽然轉頭去仔細看。隻見堆了雜物垃圾的旁邊趴著一個渾身濕透了的人。他一動也不動,紅色的血從他肩上順著雨水流下來。
    張文海過去扶他,男人臉露出來,竟然是路迢。
    “路先生!路迢!”張文海大聲叫。
    路迢咳嗽了一聲,睜眼看他。
    張文海用力把他拖到廚房裏。
    路迢死了一樣軟軟躺在地上,左邊一個可怕的血洞,血正是從裏麵不停流出來。
    張文海瞬間慌了手腳,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要打急救電話。
    老趙走過來蹲下看看,叫張文海:“混小子,這是槍傷,送去醫院反惹麻煩……”
    張文海急得快哭了:“那怎麼辦?”
    “你拿毛巾給他包住傷口,我們去老葛那邊。”老趙說。
    老葛是老趙的老友,就在附近開了一間私人小診所。張文海去看過一次感冒,效果倒是不錯。
    張文海用毛巾包住路迢的左肩,給他隨便披了件雨衣,跟著老趙一人一邊扶著人往老葛那邊走。
    張文海感到身上的人死沉死沉的,幾乎要把他壓倒在地上了。慶幸的是,診所就在前麵了。
    進去的時候,老葛正邊看著電視邊搔著腳板底。
    他聽見老友的叫聲站起來,看到渾身冒血的路迢,大叫:“好家夥!”說罷立刻叫了躲在裏屋的助手,幾個把路迢搬到了病床上。
    雨還在下個不停,張文海坐在那裏,每分每秒都延伸成了無盡漫長的虛無,他仿若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著、感覺不到了。耳朵忽然一陣轟鳴。
    直到對麵的那扇門打開,老葛雙手沾血地出來:“子彈拿出來了,傷口也包紮了,現在正在輸血。”
    張文海站起來,忽然腳下一軟,癱在地上。
    路迢靜靜地躺著,臉色白得透明。左肩包了厚厚的繃帶,但是仍可以看到隱隱的血色滲出來。盡管微弱,但是他仍舊在呼吸,他仍舊活著。
    張文海走出去,老趙招呼他過去,給他看還沾著血絲的子彈頭。張文海感到惡心。
    “那小子,究竟幹什麼的?”老葛問。
    張文海吞吞吐吐,又不好隱瞞:“偵探。”
    “他叫什麼?”老趙問。
    “……路迢。”張文海終於說。
    兩個老人互相望望,皆了然的樣子:“封家的,難怪。”
    張文海守了一夜,途中路迢像是要醒來一樣,卻隻是呻吟個不停。張文海探他的額頭,拿毛巾給他擦虛汗,沒有辦法,就握著他的手指輕聲喊:“路先生……路迢……路迢……”不一會兒,路迢又沉睡了過去。
    早上老葛來檢查,說:“很好,沒有發燒,最遲下午該醒來了。”又看張文海臉色憔悴,叫他回去休息。
    張文海搖搖頭:“我再坐坐。”說著打電話給酒樓老板請假。
    中午十一點路迢醒過來,他感到傷口痛得頭腦混亂。隻記得一個以前業務上有舊怨的家夥冒了別人的名約他到城西的舊倉庫,殺手早就等在那裏了。
    最後,他被射中了肩膀,那個殺手則胸口中了一槍,大約還沒有走出那裏就死了。
    他沿著江邊一條廢棄的地下通道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開始澆在他的頭上,他終於熬不住,倒了下去。
    之後,聽得見一個人的急叫,叫的正是他的名字。
    “路先生?”張文海喚他。
    路迢看向他:“張文海。”
    “對,是我。”張文海拿來棉簽濕潤了塗在他的嘴上,“你受了傷,要多點休息。”
    路迢看他一眼,把眼睛閉上。
    這般養了一個月,路迢被打穿的骨頭慢慢愈合,雖然傷口仍是疼痛,但是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張文海每天都來看他,早午晚飯都是他做了帶過來。老葛每天都詳細地告訴他明天最好吃點什麼什麼,邊說著邊舔舔嘴。張文海於是每次都多做一點,那老頭子一邊吃得津津有味一邊讚:“我很少見到像你這種對朋友這麼義氣的年輕人了。”張文海搔搔頭,解釋說路迢從前也關照過他。
    這天傍晚,張文海走進病房,看到路迢正拿著毛巾擦身子。他打了聲招呼,過去把保溫飯盒放好。發現他擦不了後麵,就說:“我幫你。”
    路迢把毛巾丟給他。
    張文海在床尾的盆裏洗了毛巾,擰幹淨,幫他擦洗後背。
    肩上傷口的繃帶今天才換了新的,散發出血和藥水的味道。張文海打了個噴嚏。
    “不好意思。”他揉揉鼻子說道。又擰了把毛巾,幫他繼續擦。
    路迢離得他近,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沐浴露香味,知道他大約剛剛在屋子裏衝完澡才過來。忽然張文海的頭發碰到了他的後背,他的肌肉繃緊了。
    “對不起,弄痛你了?”張文海問他。
    “我自己擦。”路迢拿過他的毛巾說。
    張文海不明所以,站起來倒湯給他飲。
    又過得幾天,路迢出院了。之前張文海問過路迢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或者朋友,路迢斬釘截鐵地說不用,這會兒大約也沒有人接他出院。張文海特意請了假,一直跟著他回了住處。他讓路迢安頓好,又到廚房裏麵做飯。吃完飯收拾好,張文海說:“路先生,這幾天我還是做好飯給你拿過來?”路迢摸摸自己的肚子:“過來煮也行。”
    於是午、晚餐張文海都過來煮,早餐則晚上做好放在冰箱裏讓路迢第二天蒸來吃。他工作的酒樓離路迢的住處比較遠,他每次都是騎著電瓶車來回。
    這天中午比平時晚了半個小時張文海才過來。他額上的頭發都是濕的:“今天酒樓裏太多人了,忙不過來。你餓不餓?這裏有包子,先墊墊肚子。”路迢看見他左手貼了兩個止血貼,問:“你手怎麼了?”
    “抓魚刮損的。”張文海隨口答道。
    路迢在廚房門口看了他一會兒,才走開。
    之後,張文海洗好碗從廚房出來,路迢指指飯桌上放的一疊子紅鈔:“還你的。”
    “哪用這麼多?”張文海擺擺手,“路先生,之前醫藥費你都還我了。況且那些湯湯水水值不了什麼錢,你不用……”
    “叫你拿就拿。”路迢不耐煩。
    張文海拿了兩張:“這夠了。”
    路迢沒有說話。
    等得傍晚張文海剛把明天的早餐放到冰箱裏,路迢跟他說:“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他看路迢麵色,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又不敢問,隻得說:“哦好的。……路先生,你要記得這段時間最好吃得清淡一點。”
    臨走的時候,張文海還想跟他說點什麼,但是門已經關上了。
    張文海慢慢從樓上走下來,推出自己的電瓶車,抬頭望望那層,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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