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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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雞鳴五鼓天便已起身打掃堂室。今年忙些,白虎樓和青龍樓,還有先祖壇三處皆是自己來支應。好在小廝和兩樓弟子還是夠的,曼冬和常熙兩個也算盡責,雖說收禮那日自己這堂堂兩樓樓主莫名逃了偷懶,兩個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埋怨。加之僅那一次,到底是手底下的人,且不論這兩個左右使到底聽命於誰,明麵兒上的禮數吩咐總是做的好的。雖說也算得力,但到底不曉得自己脾性,凡事便來問請,偏偏自己還不是那長性耐心之人,兩三次還好,若是事事問詢。。。。。。好在雀兒幫著支了赤鸞過來,不甚要緊的便都擋了回去。灑掃廳堂需得手腳利索,掃粱這般的輕功好些便是了,也不用自己置喙。但先祖壇便麻煩些,需得是父母健在的全命人方能入內,且不能高聲說話腳步要輕,最要緊的是不能起灰。總管遣了幾個機靈的腿腳有些功夫的用沾了水的掃帚輕掃著,那般小心翼翼,看的自己都倦了。
端端正正坐在殿外檀木椅上看著弟子小廝裏裏外外的忙活,自己倒像是監工了,赤鸞端了茶過來,道謝接了,在心裏歎氣。
人啊當真是麻煩。年二十三那日接灶忙的焦頭爛額,今日這般得了閑反而坐立不安起來。祭灶要在神凋陳設花彩糕果,用糖豆米團祭灶。祀神畢,還要將這歡喜團分餉眾弟子.祀灶之後,再接歲神,燃燭灶香。一套下來臉都熏的黑了。以往這些哪裏用得著自己做?白虎樓派出去做買賣的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曼冬原以為自己不曉得白虎樓部眾有何所長,存了應付的心的。卻不曾想早在白虎樓主韓英生事時,便已然將這白虎樓裏裏外外摸了個清楚。著實是小看了自己這影煞了,這青龍樓可是靠知己知彼存著的。那日將幾個甲等單子意有所指的交出去時候這位白虎樓左使便白了臉色,怕是在他心中轉了七八圈會死的如何慘了,才幽幽的命他下去了,那日之後白虎樓上下便無不聽命。倒不是因著自己以理服人,著實是不敢再小看了青龍樓主的本事了。怕便怕吧,現在這時候,還當真不是以德服人的當口。
今年除夕在二十九,明日便是初一。往年自然不會今日才灑掃除塵,隻今年盟中多了個小王爺,禮數自然是不同些。明年便是聖上六十大壽的萬壽節,雖說如此,但此時祝禱自然是早了太多,無奈他的身份壓著尊上也不好拂了他的意,隻能跟著住了幾天寺院禪房。這一來盟裏的事務自然耽擱了些。照例來說今日起便要在眾神祖先前遍燃香燭三天三夜,隻有在影堂才兼供茶飯,至收燈後罷。初一尊上才會攜了眾人去先祖壇拜祭,接下來便自己什麼事了。隻是今夜,想到要應酬那沒安好心的裴熠辰,就覺得煩悶。
耳尖微動,除卻樓眾和小廝們厚底鞋略顯淩亂的腳步外,五人,不,四個人由遠而近。彎了嘴角起身,赤鸞便從殿外回稟四位坊主到了。
施了下禮,倒也無須過多寒暄。封卿言帶了頭,領著丁羽翎冷霜華和景漣舟特意過來送福字和對聯的。原本也實是無須他們親自登門,譴下人便是了,不過一彈指的飛簷功夫。況且平日裏與景漣舟和冷霜華並無過多交往,不過應個景兒罷了。
“往年都是各樓主坊主寫了貼自己樓中的,今年到底不同些,我們幾人一商量不如各自寫了挑了好看的拿著貼。誰想到為了副字竟是爭起來了。朱雀樓主現下正忙,青龍樓主頗懂風月,幫著鑒賞鑒賞?”
“我?羽音坊主當真是說笑了,我自己那幾筆字還沒得看呢,哪裏有資格便品評你們的了?況且羽音坊主的字我是見過的,瀟灑俊逸,筆走龍蛇,怎得今日竟有被比下去的時候?”
封卿言向來是閑雲野鶴的性子,今日這般不依不饒想是被逼得緊了惱了。丁羽翎在一旁笑個不停,冷霜華也抿著嘴滿臉笑意。當著小輩這般吹胡子瞪眼,真是童心未泯。笑笑接了幾幅字鋪在桌上,封卿言的字還是好認的,丁羽翎雖是女子,這幅字倒是蒼勁的很,頗有大家風範。古人說字如其人,果然沒錯。冷霜華的字掩了鋒芒,筆力不足,卻獨獨透出了股子靈秀之風,這兩個人倒是反過來了。見小妮子頗有得色搖了搖頭笑而不語,待到最後一副字時著實是驚豔異常。
師父習字是曾說過,王右軍將拳法劍術融於筆端,起有騰龍之勢,臥似遊雲,提筆點江山,潑墨一葉間。蘭亭一帖當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若無高潔豁達之姿如何筆走騰龍之勢卻隱隱透了輕舟一葉的爽快?如今眼前這幅字,若師父見了必是要大讚的,當真是橫如列陣排雲,直如倒筍垂露,戈如百鈞弩發,點如危峰卵石,牽如萬歲枯藤,縱如行雲流水。不禁思量如何的人中英傑方能寫得出這般矯若遊龍的字,當真是一絕。
暗暗掩下眼中的讚許,輕點了點這幅字。
“這一次我可要駁了你的麵子了,羽音坊主,若是往常,你的字固然是拔了頭籌的,但今日,這幅字才是狀元。”
冷霜華聞言,笑眯眯的望著丁羽翎伸了手,小妮子撇撇嘴,掏出十兩銀子給了他。這麼一來倒是讓自己略略驚詫,這麼說,這幅字便是。。。。。。
“青龍樓主謬讚了。小巧而已,漣舟愧不敢受。”
景漣舟拱手低頭,半邊的鐵麵具隨著他動作泛著冷光。這般陰狠的尊上忠犬,竟寫得出這般的字,這個人。。。。。。怕是不簡單。
“商音坊主客氣了。封兄你莫不服氣,既然給了我看,那我便替大家做個主。這幅字送去誰那都不合適,未免爭執,便是請商音坊主送了給尊上做賀禮吧,想來這幅字定是比尊上那兒的賬房先生寫的漂亮得多。對聯是門麵,今年盟中有貴客,也莫讓他們瞧了笑話,覺得我們武夫不濟。”
“還是青龍樓主有辦法,這主意好,否則若是誰人拿去我都是不服氣的,定要商音坊主再寫上一副才成。這麼一來,給了尊上,我等怎好爭呢?”
丁羽翎想是打賭輸了給冷霜華不服氣,嘟著嘴巴不停的瞧著那字。
“行了,知道你輸了錢不服氣,你便和徵音坊主換了字貼去,讓他的徵音坊門上一抬頭便是你的字,還不出氣麼?”
這般笑鬧一番倒是輕鬆,景漣舟平日不言不語,今日倒也肯坐下吃茶閑聊幾句,實是難得。問起了穆不修的傷勢,封卿言第一個搖頭
“老穆這回可是崴了,得罪了尊上又得罪了月先生,一個管罰一個不管醫。朱雀樓主雖說濟事,但也是懶得管他的閑事,不過吊著罷了。這幾日坊裏忙,他的兵器坊有一批兵器是支應西邊鎮遠侯戍邊的,催的急。他這一忙活,身上更不好了。不過好在他底子好,也不過這個節過不好罷了,不礙事。”
低頭淺淺一笑,經此一事,想來這位宮音坊主定能知曉何為適可而止。否則,下回便不是寒氣侵體這般簡單了。
閑聊了半晌,各人便告辭離去,雀兒遣了朱雀過來傳話,說要自己去替月先生將對聯貼上暖閣,順便掛了燈籠。今年新主的頭一個年,必是要好好操辦。先生不會武功,有裂淵守在他身側旁人又靠不上前,便隻能指望自己了。到了西廂正見他穿了尊上賞的貂裘站在廊下看裂淵追爆竹呢。鮮少見他這般嫻靜淡雅的淺笑,那笑意入了眼,映的他平日略顯涼薄的麵容透出了幾分春意,看的人心頭驟暖。
裂淵追了爆竹被彈了爪子,低吼一聲瞪著那地上鞭炮的紅衣。忍不住噗嗤一笑,盡歡望了過來,斂了笑施了禮。論理自己可是他晚輩,見了他哪敢受他的禮,連忙拂衣跪了。如此守禮自然是有由頭的,幾丈遠隱在房簷後尊上的暗衛可都聽著呢,大意不得。
“晚輩青龍樓主蕭妄塵,給先生拜年。”
“起吧,晨起裂淵鬧得厲害,想是爆竹聲煩了它。也無人敢上我這兒來,便勞煩樓主了。”
“先生嚴重了。”
起身拿過廊下放著的紅燈籠,輕踏廊柱借力便掛了上去,如此往複幾次,暖閣簷下便掛滿了紅綢的燈籠。映著簷上白雪,著實是好看。若是燈節在掛上些好看的花燈,那便真的是好得很了。
“有勞了。樓主請隨我來。前日從前醫了的商賈兒子送來了些成色上佳的翡翠和些軟糯的桂花糕,我想起老夫人喜歡,便代我送了去給老人家吧,今年老夫人不出席,也未允我與尊上見禮,想是年節見不著了。送些東西過去也算我這晚輩一點心意。”
“是,先生有心了。”
雖盡歡進了暖閣。想起今年祖母定也是不見的,往年便是如此,無論是祭祖亦或是除夕晚宴,祖母從不出席。便是自己經過上次的事也不敢隨意去瞧她老人家了,生怕再惹她傷心。這般想來,還真是不孝。
盡歡遞了一個食盒並一個錦盒過來,彎身接過之時,細如蚊蠅的輕音在耳畔響起
“裴熠辰攜尊上去了靈隱寺,速查。”
眉間一動,麵上波瀾不驚,起身略略點頭
“先生安心。妄塵定帶到。”
深深望他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