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明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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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揚州的月總是不同的,因著小橋流水煙雨蒙蒙暈出的這一抹婉約明媚,便是不識風月的江湖遊子也總要在這份留人住的月色中抬頭遙望,了卻一份無人可知的哀絲鄉愁。月色恰好,天朗星稀,一向多雨的江南秋意也不甚濃,倒是多了一襲夏末未至的清韻。鏡花寺位於蜀地,蒼翠山巒險峻蜿蜒多了,那月總也是掛了蒼勁風骨的,天涯海閣雖說不知位於何處,但總是脫不了蒼山洱海媚如春的,自是比不上江南曉月的婉約可愛,便是向來挑剔的洛玉痕,在月色映入眼眸的那刻,也含了一搖讚羨之色。
    中秋夜宴,佳肴美酒自不必說,往日不便露麵的人也因著尊上的首肯必是入席了。老夫人雖說身子還不好不能吹了夜風,但千魂引尊上兩位內寵自是要待客的。原本應是一妻一妾,卻因著月先生是男子,也便不好稱呼位置尷尬了,這些時日雖說千魂引的下人嘴嚴的很,但天涯海閣的美人蠍自是有著自己的手段,將尊上暖閣裏那些不便外人知的嫡庶之爭打探了個清楚,雖說她並不甚在意這些麻煩,但洛玉痕的心性自是樂見蕭然的不順心,所以這幾日若是一同入席便是明裏暗裏諷著話裏帶刺,蕭然礙於麵子也不便發作,倒讓洛玉痕更是得意了起來。不過到底是別人的地方,也不便太過放肆,這點進退這位天涯海閣的閣主還是曉得的。
    比起洛玉痕心血來潮的胡鬧,逐塵大師一行人便安穩多了,到底是出家人,不理俗世是非,每日裏出門的時候都是少的。幾位弟子更是為師命是從,除了時常去青龍樓找蕭妄塵喝酒順便宿在塔頂的齋忌之外,個個都是沒嘴葫蘆似的從不多言。因著跟封卿言甚為投契,蕭妄塵也曾有幸與逐塵大師品茶對弈,因是客,蕭妄塵自是讓著的,每每落子皆是斟酌幾分不願露了痕跡,逢他這般,逐塵大師便撚須而笑,不多言,隻是任蕭妄塵讓著,兩坪局下來,蕭妄塵便也不再留手,不遮著掩著的城府與決斷自是氣勢洶洶,難得的殺了個痛快。高手過招自然無須更多,一局足矣,落子時蕭妄塵輸了一子半。大師並未多說,隻是將那兩子置於掌心,翻轉手腕,兩枚棋子落入茶盞,淡綠嫩芽與兩枚白子交映,隔了茶水依然看的通透。大師抬起頭,望著蕭妄塵緩緩點頭,蕭妄塵隻覺得猶如醍醐灌頂般清明,雙手合十行了佛禮。無需多言,逐塵大師已然給了他提點。至此,蕭妄塵行事更為不動聲色,便是連雀兒,也隻是猜到他有所動作,卻全然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跡。
    如此,中秋之夜便少了些初始時候的客套疏遠,多了些無需多言的心照不宣。便是最難取悅討好的美人蠍,也與葉燃犀聊得頗為投契,隻不過,經過的傳菜仆役被夜風送過來的,關於如何化骨無形的腐屍水還有如何讓人七竅流血卻一味大笑不停的奇歡散的調製方法,讓這兩桌的菜式格外的豐富緊湊得多。
    離月隱是與尊上一同入席的。仍是那身荼白的外袍並玉色內衫,鬢發堪堪在身後垂束,珠色束帶纏了幾圈,並一把小巧翡翠梳埋進了烏發中,如同月色落玉湖,清冷無暇。千魂引部眾皆是見過月先生的,也被他今夜這般俊逸風姿染了眼。洛玉痕鳳目挑著細細的瞧著離月隱,撚了一顆葡萄緩緩的用塗了蔻丹的手指剝著皮
    “都說是中秋賞月,可我看,這位修羅隱月倒是比這十五圓月更值得細細賞去呢。可惜他不是女子,否則,我是定要收到我們閣中的,這般的美人兒,當真是。。。。。。”洛玉痕瞥了一眼尊上,幽幽的歎了口氣,葉燃犀知曉她言外之意,連忙輕輕搖頭阻了這位不管不顧的閣主下麵的話。洛玉痕並未往下說,隻是將那顆葡萄吃了,似是無意的瞥了一眼蕭妄塵,含了抹無法言說的深邃。隻是這廂竊竊私語各有心思,逐塵大師卻也與以往不同,他靜靜地望著月先生,澄靜的目光中融了旁人瞧不明白的訝異與隨後的了然,低聲誦了句佛號,便斂了雙目不再多看。
    尊上這些時日裏雖說依舊寵著新夫人,但今日獨獨攜了離月隱先出來,這裏麵的嫡庶尊卑分的已然頗為清楚了。況且離月隱坐在僅次於尊上的左手邊,向來以左為尊的座次也是分明了。葉燃犀遞了蕭妄塵一個眼色,兩人皆是將嘴角的淺笑掩進了唇邊的酒杯中。
    叮鈴。
    叮鈴。
    洛玉痕是第一個蹙眉的,她的玉指纖纖掩了口鼻,柳眉一挑轉頭看著葉燃犀
    “我卻不知如今你們盟中也是時興這般豔情的香料了?尊上這般大成的內息,這樣的香藥怕也是無用的吧?”
    葉燃犀輕輕一嗤,毒步寒眉眼間是不加掩飾的輕蔑。瓔珞叮鈴中緩緩走出一個妙人兒,那一身淡櫻色的錦緞衣裙配著暖玉香氛,一把鳳頸琵琶遮了半邊麵目,身量纖纖弱柳扶風般緩緩前行,一把烏絲細細的梳了發髻,紅珊瑚的珠花配了金鑲玉玉蘭步搖,走上前來卻並未落座,而是在眾人麵前欠身施禮。
    “妾身梳洗裝扮有些遲了,萬望各位貴客莫要怪罪。”
    清亮亮一把聲音,婉轉如鶯啼,比之洛玉痕的嫵媚更添風情,聽著這般聲音有誰還忍心真的怪罪?尊上抬了抬手喚她起身
    “讓諸位見笑了,這是蕭某的內子魏瓔珞。”
    新夫人緩緩起身,琵琶略略一側,露了麵目,葉燃犀是第一個彎了嘴角的。
    “原以為是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那位新夫人並非如同洛玉痕這般嫵媚妖嬈,也與離月隱那般清冷絕色不同,比之兩人的讓人過目不忘的美貌,魏瓔珞隻能勉強算是中上之姿。若說月先生是冷如皓月的荼靡,那這新夫人便是豔若灼華的芙蓉,卻有著旁人沒有的嬌柔,正是雙十出頭的好年華,猶如盛放的拒霜花,任誰也阻不了她的冶豔。含了露水似的明眸,似笑非笑微揚的朱唇,粉麵含春蕩起一抹桃花色,腰身不過盈盈一握,行動時別有一番別樣風流。明眼人都清楚,金陵好人家女子端的不會如此做派,加上這催了情欲的暖玉香,秦淮河畔風月船坊怕才養的出這般的嬌俏佳人。眾人皆是或歎或驚豔,一時議論紛紛,卻無人瞧見,位於路起身旁的白虎樓主韓英,一張臉白了又白,著實不好看。
    洛玉痕瞧了瞧葉燃犀,語聲有些幽幽
    “怎得,朱雀樓主可是瞧不起出自勾欄的女子麼?”
    葉燃犀見她語氣不善,還未待說話,蕭妄塵便提了一杯潤著唇,聲音低低
    “雀兒並無那般意思,閣主莫要多心。”
    洛玉痕抿了抿嘴唇,也不答話,隻是撿了一塊月餅小口吃著。見那新夫人並未落座,而是立於席間淺淺笑著望著離月隱,洛玉痕搖了搖頭
    “這女子。。。。。。。不好對付呢,看她今夜的模樣,這位月先生,怕也不好抽身了。撿這個時候立威,當真是好手段。”
    蕭妄塵聽著她的話,隻是低頭吃菜,他今夜的目光從未在離月隱身上多停一刻,但他知曉,所謂咫尺,不過一道相思的距離罷了。這新夫人的性子如何他是見識了的,但蕭妄塵更清楚,離月隱若是認真起來,魏瓔珞吃的虧便是要了命了的。
    “今夜妾身既然遲了,罰酒雖說應當,但也是太過尋常,不如親身獻醜奏上一曲,應應這中秋團圓的景兒,各位覺得可好麼?”
    “夫人若願意,自然是最好不過。這般妙人奏的曲子也必是人間難得幾回聞的。我等看來不止是要飽了口腹之欲,更是要飽了眼福和耳福了?”
    洛玉痕盈盈一笑緩緩的說著,魏瓔珞嫵媚一笑欠身施禮,美目一轉便看向了尊上
    “隻是妾身拙技單薄,怕各位不夠盡興,聽聞月先生新的了一把好琴,那般的好物總是難見的,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也有幸見識一下先生妙絕的琴技?”
    這話隨是說著離月隱,卻是看著尊上說的,魏瓔珞很清楚若是尊上點頭,離月隱無論如何也不便拒絕。一番話又說的頗為恰當,著實不好拒絕。尊上沉吟了片刻,望向了離月隱。蕭妄塵暗暗皺眉,這般說辭雖說聽起來客氣,但是明擺著是要離月隱出來供眾人取樂的,他是男子亦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聖手,若非他先提了,給旁人陪襯,即便是雅奏也是不妥的,月先生這心高氣傲的性子。。。。。。
    “離某雕蟲小技,怎能與秦淮畫舫的風月雅技相比?”
    咣當。
    封卿言險些砸了杯子。
    眾人無不暗中咋舌。好厲害的月先生,一句話即博了個謙遜的名兒,又諷了新夫人原本的勾欄出身。當著尊上的麵,倒是一點情麵也沒留。見新夫人臉色變了變,卻還是盈盈的笑著
    “先生過謙了。若您隻是雕蟲小技,怎得尊上還會日日去你房中聽琴呢?雖說並未留宿,但長日未倦,怎麼說來也是先生的本事呢。”
    蕭然微微斂目,手中的酒樽微微一抬,並未說話,但其中意思已然明白了。這般在外人麵前爭風吃醋著實是不妥,也損了他千魂引尊上的麵子,離月隱抿了抿唇,施施然起身,示意一旁的仆役去暖閣拿玉碎過來。
    “那,離某便獻醜了。”
    蕭妄塵抬頭瞧著月上中天,隻覺得今夜,也必然不會安穩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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