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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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方過,鏡花寺的方丈逐塵便到了。四樓五坊自是不必說的,即便是千魂引尊上蕭然也是親迎。逐塵方丈已是耳順之年,須眉皆白,唯獨一雙清目澄澈一如弱冠,淡淡掃去竟是透了魂靈般敦肅。蕭妄塵立於尊上身側,細細瞧著這位大師,所謂寶相莊嚴,便是如此吧。
“蕭盟主,如此暑熱之時,真是叨擾了。”
蕭妄塵瞥了葉燃犀一眼,彼此換了個略微訝異的眼神。
這江湖上,大約隻有這位鏡花寺的方丈會如此毫不避諱的稱呼尊上的名諱了,也唯有他,能讓尊上不顯怒色。
“大師嚴重了,您向來不涉俗世,勞您大駕實屬蓬蓽生輝了。”
蕭然略一拱手,聽這話雖說是尋常客套,但這話語裏的鋒芒著實。。。。。。有些突兀。逐塵大師還未來得及作答,一縷香風凜冽而至,那般濃烈灼人,一襲紅影直奔蕭然麵門而去。尊上虎目一斂,卻並未出手,四樓已然擋於前,葉燃犀和蕭妄塵齊齊出手,那紅影與二人對轟了一掌,向後一錯身淩空微轉穩穩落了地。堪堪護了逐塵大師身前,紛飛的烏絲散於身前,那香便又濃了幾分。
“幾年不見,青龍樓主的功夫倒是又精進了呢~若是你再用上三分力,我怕是要在弟子們麵前丟臉了。”
清亮亮一把聲音,軟的,媚的,盈盈繞繞如同那道蓮子纏般嬌嫵,尾音揚的如同在你心上搔著,撓不得碰不到,端的是難熬。再抬頭瞧去,一雙鳳眼含春蘊了笑,桃花色的胭脂揚了眼角眉梢,襯的那櫻桃小口微仰了一個勾人心魄的翹。
千魂引部眾也算是刀口舔血見過世麵的了,隻是聽著這聲音,瞧著這般的美人兒,卻都恍惚了起來,腳下虛浮頭昏腦漲,隻覺得被她看上一眼便是死也值了。葉燃犀蹙了眉,略略側身撚了纖羽針在手,突的一抬,近前朱雀樓兩位心腹壇主火鶴赤鸞便如夢醒般回了神。
“閣主過獎了,我不過是小輩,功力尚淺,怎敢賣弄。但恕我直言,閣主這招呼,也打得過於熱鬧了些。”
蕭妄塵聲音原本便清亮,運了內勁更是如洪鍾般震震,那些已然怔怔的部眾被這聲音一激,突的回神,那般不知天地為何物的燥熱也一並去了。紅衣女子微愣便是抿唇一笑,塗了緋色蔻丹的手指抵在唇上,貝齒輕咬。
“小女子賣弄了,方才瞧著尊上與爺爺說話,一時耐不住寂寞,便與兩個小輩過了一招,尊上莫怪罪~”
撒嬌似的柔媚,不過雙十年華的冶豔,卻如同紅罌粟般蘊了毒,千魂引部眾想到剛剛一瞬的晃神皆是汗顏,這天涯海閣的閣主,不愧是領了美人蠍這綽號的厲害,便是在尊上麵前也是如此恣意。因著逐塵大師與天涯海閣的緣分,洛玉痕自是按照輩分稱呼為爺爺的。方才,怕是因著尊上話語裏的鋒芒所以她才這般殺了千魂引的威風。洛玉痕剛剛那一掌,便是蕭妄塵並未用上全力,但同時接了青龍朱雀雙樓一掌的本事,便讓許多早已過了弱冠之年的男子委頓了。這伶牙俐齒的一番話,即便蕭然真的惱了也是奈何她不得,反而失了氣度。果然,蕭然微微一笑,全不介意。
“洛閣主哪裏話,都是小輩受你教導是應當的,想來兩位遠來是客,也不會真的與我過意不去吧。請。”
蕭然話裏有話的略微一頓,目光幽幽掃了蕭妄塵一眼,含了幾抹戾色。見蕭妄塵隻是低眉斂目退後了些許,便向裏一讓,與逐塵大師和洛玉痕進了大殿。
葉燃犀特意放緩了腳步,與蕭妄塵落在最後,聲不聞六耳。
“你剛剛用了可有四分力?”
“三分。”
葉燃犀淺淺彎了嘴角,看著低眉斂目的蕭妄塵,腦中突的一道精光閃過,試探道
“若是再多半分,這洛閣主怕是要受不住了。你拿捏這般精準,莫非是。。。。。。舊識?”
蕭妄塵聽了這話,不置可否的瞥了雀兒一眼,並不多說,隻是垂手立於大殿旁。葉燃犀見他這般,心裏便信了幾分。玄武樓主這個武癡從剛剛看著洛玉痕和朱雀青龍兩位對了一掌便已然是耐不住了,蕭妄塵見他如此便忍俊不禁的瞧了一眼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韓英,這兩人倒真是絕配。
“這洛閣主莫不是隻身一人來的?怎得一個隨從都沒帶來?”
路起這急性子終於耐不住了,側頭問著韓英,韓英瞪他一眼,依舊一句不說。大殿上三位主子聊著,四位樓主和逐塵大師帶來的幾位弟子站在大殿左右。但洛玉痕卻並未帶任何隨從,若不是太過信任千魂引,便是她篤定無人敢動她,不過,蕭妄塵自是知道這兩頭洛玉痕都是不沾的。這千魂引裏,除了他蕭妄塵,便隻有尊上知曉天涯海閣的暗樁早已伏在了盟裏各處了。
果然,寒暄過後,洛玉痕略一抬手,從大殿頂落下一個妃色衣衫的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懷中抱著個不滿三歲的奶娃娃,那孩子病懨懨的一張小臉瘦的隻餘一雙大眼睛來回瞧著,見了這般多的人倒是不哭不鬧老實得很,若是身子康健,必然是個格外討人喜歡的活潑性子。
“有勞朱雀樓主了,若是這孩子能醫得好,我天涯海閣便記了樓主一記大恩。”
一改剛剛妖妖調調的嫵媚,洛玉痕略微躬身,行了個常禮。尊上在此葉燃犀如何敢受,連忙拱手擋了洛玉痕的禮
“閣主嚴重了,葉某不敢,若無尊上允準,這恩我如何敢受。”
說完葉燃犀便抬頭瞧著蕭然,蕭然見他恭敬,略略點頭
“既然閣主如此說了,你便幫那娃娃瞧瞧吧。”
葉燃犀拱手施禮,走過去細細的替那孩子瞧了,許是弄得他癢了,那孩子咯咯笑了起來,童音清脆,便是向來殺伐慣了的部眾也都難以掩住臉上一絲溫情,葉燃犀也淺淺笑了笑,隨後轉過身沉吟了半晌
“這孩子。。。。。。傷他的必是唐門老五火鬼蜈蚣,這火毒不難解,隻是配起來麻煩些,怕是要各位在此多等些時日了。”
聽了這話,洛玉痕一直微蹙的眉心緩緩散開,一抹釋然的笑意染了眉目。她轉過臉看向逐塵大師,逐塵大師誦了句佛號,點了點頭。於是,天涯海閣閣主邊和鏡花寺主持在千魂引暫住了下來。
雖說來了外客,但是千魂引的事務倒是無礙的。美人蠍的性子喜怒無常不好琢磨,時而便有部眾被喚去她暖閣然後便沒了蹤影,隔了一兩天不省人事,毫發無傷的躺在議事廳外,除了有些疲累倒是並無旁的不是。但隔上一天便或是上吐下瀉,或是全身膿包,或是夢魘不停,直鬧得各樓坊雞飛狗跳,葉燃犀忙著配置草藥自是無暇理會這些,月先生。。。。。。更是無人敢去打擾。時間久了洛玉痕的暖閣外便是再無任何千魂引的部眾了,連一向慣了探查的暗衛也敬而遠之。如此便安靜了下來,也無人去打擾這位蛇蠍美人了。而逐塵大師更是個安靜的,每日皆是在房內打坐誦經,五坊中的羽音坊坊主封卿言是個頗通佛理之人,唯有他常去大師坊中講論佛理,兩人倒是甚是投契。老夫人身邊的青墨也曾請過大師過去,送了幾套袈裟和手抄的佛經。兩位客人的衣食起居皆是白虎樓主韓英和商音坊主景漣舟安排,他們二人一個是謹小慎微慣了的性子,一個是唯尊上之命是從的忠犬,自然是無微不至且眼線不斷。隻是,都沒什麼成效罷了。
蕭妄塵是樂得清閑的,因著之前在尊上麵前出了風頭,為著避諱他便日日待在樓裏很少出門,不過雖說如此,鏡花寺裏的首座大師兄伽羅和羅漢堂的花羅漢齋忌皆是蕭妄塵舊時好友,這次伽羅在寺中坐鎮,齋忌倒是跟來了,這齋忌是鏡花寺裏唯一不尊齋戒不守十誡的,喝酒吃肉粗莽至極,倒是與蕭妄塵格外投契,當年因著齋忌喝醉了一壇酒髒了蕭妄塵的衣裳兩人不打不相識,這次來了自然也免不了大醉一場了。不過從第一晚齋忌偷偷跑來討了整整三壇二十年的女兒紅,蕭妄塵瞧著他捧著空酒壇呼呼大睡的模樣。嗯。。。。。。大醉一場,似乎不甚夠呢。
這段日子因著盟裏有客,新夫人也不便夜夜笙歌爭寵了,倒是離月隱每日的撫琴沒斷,左右他不是奏給誰聽的,所以也便無須在意是否合時宜。唯有蕭妄塵明白,玉碎錚錚,不過是那人在告訴他,一切安好,勿念。可,又如何能勿念呢?
近在咫尺,卻猶如遠在天涯。
西廂,窗影是對著青龍樓主的暖閣的。夜裏掌了燈,蕭妄塵便能隱約瞧見那人的身影纖纖,或是倚窗讀書,或是研墨習字,不敢如何肆無忌憚的瞧著,偶爾匆匆一瞥,便能心安。蕭妄塵明白,正是因為這份心安,離月隱才搬了暖閣,來了西廂。
新月緩緩漲滿,中秋將至。
今年中秋有外客,比之往年會更熱鬧些。也更,麻煩些。不過,雖是麻煩,終究也有些盼頭的。
中秋夜宴,便能見著他了吧。
蕭妄塵抬頭,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齋忌的酒嗝讓他彎了嘴角。
總歸,是有些盼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