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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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指針滴答滴答,下午一點的候,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準時從門口走進來。
蘇醫生很自如的找到放水杯的地方,先慢慢的喝了一杯水,然後拿出自己的東西,在床邊的沙發上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瑞士秋日淡淡的陽光打在他臉上,勾勒出好看的光暈。
我正看得出神,蘇醫生抬起頭來跟我四目相對,這種場景似曾相識,所以我並未躲閃他犀利的目光。
“宋小姐,今天有什麼感覺?”蘇醫生又低下頭來,看著自己今天帶來的刊物。
我覺得啞然無趣,就把頭轉向窗口,沒有說話。
“宋小姐,你知道麼,上海今年落成迪士尼樂園,”蘇醫生一本正經的說這樣的弱智話,讓我覺得可笑,然而他又繼續說,“你要是希望的話……”
說到這裏他停住了,然後抬起頭來看我,一字一句的說,“你可以回去看看。”
我的身子驀地一僵,蘇醫生也在等著我的回答,而我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我腦海裏有點空空的,我似乎是在等他說些什麼,卻又想不起來似的。
莫名的有些焦躁,反而讓我更加對麵前的人冷眼相待。
蘇醫生是個精致的帥氣的男人,如果換做以前我可能已經暗戀他很久了,即便這是本言情小說,根據顏值來判定的話蘇醫生肯定是主角中的主角。
可是這不是小說,這是我的生活。
是我的選擇。
我曾經看過BBC2011年推出的紀錄片,《選擇死亡》。
我當時隻是著迷,卻不知為何,現在我明白了。
我隻是知道我也會選擇這樣一條路,所以我才著迷。
“蘇醫生,你來蘇黎世,是因為你跟這個城市的名字一模一樣麼?”
蘇黎世可能沒想到我思維這麼跳躍,一開口就是不著邊際的話。
“嚴格的來說我們的名字不一樣,這個城市的名字是Zürich,音譯的並不代表一致。”蘇黎世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死板。
我蜷起身子,把頭放進膝蓋之中,坐在床上,沒有再說話。
蘇黎世並不介意我的冷漠,因為他也是這樣的冷漠。
他繼續讀他的報紙,時不時跟我分享一些他認為有趣的內容。
他就這麼一直坐到下午6點,我吃飯的時候他依舊坐著。
我的晚餐有白水煮白菜,白水燉蘿卜,白水玉米湯,白水煮粥。
一直以來對我的食物不加評價的蘇黎世,今天卻破天荒的問我,“這麼吃不膩麼?”
“這麼吃,不是你找人做的麼?”我反唇相譏,不知為何今天我的話為什麼這麼多。
蘇黎世一怔,冷漠的臉上略過一絲狡黠,他起身,走到我身邊彎下腰,呼吸的氣息撲到我的脖頸,讓我一陣雞皮疙瘩。
我離他遠一點,皺眉看他,並不想接話,因為我覺得這個人跟我之前認為的死板冷漠的蘇醫生完全不一樣。
蘇黎世破天荒的笑了,他對我說,“起床,我帶你出去。”
我看著麵前的餐食,有些目瞪口呆。
“這裏是Niederdorfstrasse街,這家酒吧營業到12點。”蘇黎世拿起杯子,向我晃一晃,“幹杯,brandy。”
麵前的烤肉和白蘭地,都是辛辣刺激的食物,對於一個胃癌晚期患者,隨便一樣都能要我的命。
我的鼻子聞到這些味道,消失了的食欲就漲起來了。
我不再去想蘇黎世腦子裏都是些什麼東西,我隻管自己的嘴巴和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蘇黎世默默地看著我,然後揮手找來了服務員,“要一份巧克力蛋糕,和一份冰淇淋。”
囫圇吞棗中我聽見蘇黎世還在點,內心忽然憤然起來,我像是在自殺一般的吃著麵前的東西,不管我吃沒吃飽就往嘴裏塞,太久沒吃到這樣的東西,我已經分辨不出我到底是飽還是沒飽。心裏是憤然的,但是身體是愉快的。
我喜歡這些味道,就如同曾經熱愛辣事的我一樣。
舌頭接觸到冰淇淋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淚滴了下來。
我想隱藏住這一丟臉的一幕,然而蘇黎世已經遞過一張紙巾,雙眼依舊那麼的犀利的看著我。
“為什麼來Dignitas?”他問我,問的輕描淡寫,卻如針般刺進我心。
這是一個協助自殺的機構,是在這個地球上唯一合法的安樂死的地方。
為什麼要來,這還用問麼?
無非就是生無可戀。
我對這個白癡問題選擇了忽略,我反問他,“你為什麼要來這裏?”
蘇黎世看著我,沒有說話,他把臉偏向一邊,安靜下來。
擦幹眼淚後我們倆都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過了一會兒,蘇黎世起身,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家酒吧跟剛才的地方完全不一樣,人頭攢動,音樂震耳發聵。
我並不討厭這裏,隻是很久沒來了有點懷念。
坐在吧台上喝酒,已經有5個女人走過來向蘇黎世搭訕了。
他們分別用了德語,蘇黎世語和英語。
蘇黎世看我饒有興趣的聽著他,難得的彎起嘴角,“驚訝?”
我搖搖頭,抿一口伏特加,看著舞池中的人,發起呆來。
終於有一個男人走過來,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用的是英語,好歹不是鳥語,所以我也用英語正式回應了他。
蘇黎世忽然說,“你會英語?”
我白他一眼,沒有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跟Dignitas的人說話。”
手指驀覺冰涼,我說,“因為無話可說。”
氣氛又沉默起來,一個女人又來搭訕了。
這年頭真是什麼鳥都有。
我有點憤慨,“為什麼找你的人比找我的多?”
這話一出我才發現我忽略了顏值這麼一個重要的問題,然而蘇黎世接下來的話讓我愈加氣憤。
“因為站在我身邊的是你,站在你身邊的是我。”
真是一箭雙雕,這男人比我想象的還要毒,分分鍾被他氣出內傷。
蘇黎世淡淡的笑著,似乎已經料到了我的氣憤。
我正想說話跟他一決高下,忽然兩眼一黑,天旋地轉。
在胃痛襲來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有點害怕。
盡管我知道吃這麼多東西,喝酒,會讓我的病症爆發,但我還是對著突入襲來的征兆有著恐懼。
這麼一睡,我想起了很多東西。
我想起了蘇洛陽,想起了成哥,想起了陸久裕。
別人的夢都是夢沒有發生或者根本沒發生的事,而我的夢卻像走馬燈一般,過了一遍我的前半生。
我想起了畢業時父母離婚,我一個人獨自北上與他們斷絕聯係。
我想起了成哥跟我說有需要就去吉林找他。
我想起了蘇洛陽哭著拉著我血流成河的手叫我停下。
我甚至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陸久裕,他帶著痞氣的笑著看著我,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初來乍到的我,帶著一如既往的膽怯和靦腆,很有禮貌的回答他:
“你好,我叫宋良辰。”